馬家集內此時正有一個腰懸一把柴刀的少年,正走在馬家集那不甚高的城牆根下,少年約莫十四、五歲,長相清秀,這在著西北風長年抽臉的土石高原實屬罕見,身材較同齡人要高出半頭,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雖然身上衣服破舊,卻清洗的很是乾淨。少年名叫李荊陽,祖居河西之地,後來大魏奪取河西,李荊陽的爺爺才帶著家人遷逃至此。在龍華國官府還未遷民之前便和一同逃難至此的同鄉定居此處。後來龍華國設定朝坂九集便以此地為中心設定其餘八集,這才形成了如今的朝坂九集的格局。
李荊陽三歲時父親戰死於第二次收復河西之戰,五歲時母親也病死了。由於集中多有如他這般孤苦的戰死將士後代,官府除了有撫卹以外,還傳令各集需善待戰死士卒遺孤。龍華國人基本家家都有人在軍伍服役,所以對這些戰死士卒的遺孤多有照顧,經村中族老安排,李荊陽被村中退伍老卒柺子爺收養。
柺子爺本名叫白三月,早年跟隨龍華國主秦沐陽在第一次收復河西之戰中,被砍斷了一條左腿。斷了腿的白三月自然不能繼續在軍中服役,所以他便退役回到老家馬家集。
因為他參軍多年,家中父母早已餓死在往年的饑荒中,又未曾娶妻,家中只有他一個人。所以當族老將五歲的李荊陽帶到他面前的時候,這位在被敵人砍斷一條腿都未曾流淚的硬漢,那天晚上將自己頭埋在被子裡無聲嗚咽。從此將李荊陽視為己出,悉心照料,這才使得當年才五歲的李荊陽得以活了下來。
李荊陽順著城牆走了約莫一里多路,來到城門附近,看守城門的是在第二次收復河西之戰時身負重傷的戰卒老徐,其真名李荊陽不知叫什麼,集中鄉親們都這樣稱呼他。
“徐叔,您早。”李荊陽向坐在城門邊,一張棗木桌後打盹的老徐問候道。
老徐懶洋洋的伸了伸懶腰回道:“哦,是荊陽啊,這麼早就去砍柴。最近集外狼多,你去砍柴可要注意!昨天集南頭老張頭下地幹活,差點被狼害掉性命。”
“謝謝你的提醒,徐叔。我會小心的。柺子叔說今年天旱了,地理莊稼眼看要絕收,我要想辦法掙份口糧,不然連今年的饑荒都渡不過去。”李荊陽有些唏噓的說道。
老徐嘆氣說道:“哎,世道艱難啊!是這,這裡有兩封信是送到桑陽集的,你張大爺是在集南遇到的狼,桑陽集在集東邊,離咱馬家集也近,只有三天的路,應該遇不到狼,你幫我把這兩封信送過去,我給你支一斗粟米,怎麼樣?”
李荊陽想了想道:“徐叔,現今外邊危險,你能多給半鬥我就去!”
老徐氣道:“你個碎娃,知道個啥,今年災年。往常我叫人替我送信給一斗半,現在最多一斗,信不信我隨便喊個人給半鬥他都去。再說我給你的那兩封都是遠離危險區域的地方,你還在這絮叨,再叨叨我叫別人送去,你半分口糧也別想要。”
“徐叔,你看你還生氣了,我不就說說嗎,知道我叔對我好,我現在就出發,走嘍!”李荊陽說完拿起老徐揀選的兩封信,揣進衣襟內就要走。
“這事你少咋呼,不能叫其他人知道。這些乾糧你帶著,你柺子爺那我會打招呼的,早去早回。”老徐叮囑一聲道。
“好嘞!謝謝徐叔,你知道我一向口風很嚴的。”李荊陽回了一聲,拿起桌上的一個包袱挎在身上大步離去。
老徐看著李荊陽的背影喃喃說道:“真是個懂事的棒小夥,擱在以前,定要將他……”說完臉上閃過一抹哀傷。
李荊陽出了矮小的城門洞,一路向東走去。走了大約半日的路程,感到腹中飢餓難忍,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他掏出乾糧啃了起來,這是用玉米麵夾雜了麥麩做的饅頭,可以久放,在這大荒年是百姓們外出能帶的最好食物。
李荊陽啃了一個玉米雜和麵饅頭,覺得口渴就起身去找水喝。轉過一道土梁,眼前出現一片茂密的槐樹林子,時值四月槐花開的正繁茂,清香的槐花香四處飄散惹得李荊陽口水都流出來了。
四月的槐花還未盛開,那半開未開的槐花最是香甜解渴,只是這東西不能久放。李荊陽爬到槐樹上,吃飽了後又摘了半包袱槐花帶在身上。
就在他想要起身趕路的時候,忽然聽見槐林深處傳來女子呼救聲,還夾雜著一陣陣男人猥瑣的尖笑。李荊陽在槐樹上眺望,透過槐林李易隱隱看見四五個漢子,正圍著一個女子調戲。
李荊陽悄悄的滑下樹來,躡手躡腳的向著那幾人靠近,來到不遠處這才看清楚,這些漢子一共五個,而那女子自己竟然認識,正是集中財主周大有家的三小姐,周穆怡。周大有在馬家集中號稱周百萬,是朝坂九集有名的大財主。家中又只有三個女兒,個個貌美如花,村裡的年輕人經常幻想著能夠娶個周家小姐,然後人財兩得,走上人生巔峰。
而此刻被一眾男人圍在中間的周穆怡是三姐妹中的老三,今年剛十三歲,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這位三小姐心地善良,經常在集內施粥舍面的,是以李荊陽對她十分熟悉。
那五名漢子十分眼生,而且一個個袒胸露懷,滿臉橫肉,手裡都拎著兵器。在這夥人不遠的樹下拴著十來匹馬,其中有幾匹馬上還掛著弓箭,在這些馬匹的周圍倒著十來具屍體,還有一輛馬車歪倒在地上,那拉車的馬已經被殺死了。看穿著打扮,那地上屍體有一半是周家護衛,還有一半就如這五個漢子一般打扮。
這是一夥馬匪,怎麼辦?人肯定是要救的,可是敵眾我寡不能硬來。此時周穆怡已經被一名頭目一般的壯漢壓在身下,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撕扯的春光乍洩。周穆怡悽慘的求救聲夾雜在一種大漢興奮的狂笑聲中,如一把把利劍戳在李荊陽心中。
忽然李荊陽看見那幾匹掛著弓箭的馬匹,瞬間有了主意。穩了穩心神,李荊陽悄悄的在旁邊的雜草掩護下,來到那幾匹掛有弓箭的馬匹近前,伸手摘下了弓箭,瞄準那正在施暴的馬匪頭目,一箭射了過去。那支箭穿過圍觀的眾馬匪,正中馬匪頭目的後心,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那馬匪頭目正在撕扯姑娘衣服的手猛地一顫,然後就倒在姑娘身上,雙腿抽了抽就一命嗚呼。
剩餘四名馬匪,在箭矢破風聲響起的時候就反應過來,一陣慌亂的都躲在附近的樹後四處觀瞧,尋找襲擊之人。而此時的周穆怡,看到正在撕扯自己衣服的馬匪頭目,忽然口吐鮮血的倒在自己身上,已經嚇得暈了過去。
槐樹林中一時安靜的只能聽見偶爾響起的馬嘶聲,還有四月春風吹過樹梢的聲音。李荊陽看了看眾匪的位置,嘴角微微一笑,將一壺箭矢背在身後,忽然向著一個能射到馬匪的方位狂衝而去,在快到位置時雙膝跪地,在滑行中開弓、搭箭一氣呵成,一隻箭矢精準的將被鎖定的馬匪釘在了樹上。
剩餘三個馬匪在李荊陽剛跑動時已經發現了他,其中兩人揮舞兵器,一邊躲閃,一邊向李荊陽所在的地方逼近。李荊陽不慌不忙,將手中弓箭背在背上,扭頭就向後跑去。不一時就消失在三人視野之中。
三名馬匪眼看著這個襲擊者消失,心中升起一股恐懼。三人也是刀頭喋血多年,逢林莫入這句話記得十分清楚。
三人沒有再分散追擊,而是聚集在頭目周圍尋地方隱蔽身形。他們知道襲擊者的箭術了得,聚在一起對方才有顧忌。
果然三人的反應讓李荊陽一陣頭疼,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弓箭殺人,以前只是用它來打獵的。他這一身箭術都是學自柺子爺和老徐。因為都是曾經效力與龍華軍中,柺子爺與老徐經常在一起喝酒吹牛。他們兩個將李荊陽當成一塊實驗田,將一身軍伍功夫都教給了李荊陽。
此刻的李荊陽躲在距離馬匪們一箭之地思量著破敵之策。因為周穆怡此刻的處境依然險惡,馬匪隨時有可能殺掉她逃走。果然李荊陽剛想到這裡,就見三個馬匪將周穆怡從馬匪頭目身下抬弄了出來,兩個人抬著周穆怡,剩下一個少了一目的馬匪警惕的看著四周,躲躲閃閃的向馬匹靠近。
李荊陽咬了咬牙,偷襲不可行,那就強攻吧。想到這裡,他站起身又向著馬匪們射出一箭,這一箭距離較遠,只射中了那個獨眼馬匪的左肩。
另外兩個馬匪聽見箭矢破空聲就一把扔掉周穆怡,躲在了樹後。周穆怡被狠狠摔在地上“嚶嚀”一聲的醒了過來,她清醒後下意識的伸手想要遮掩那外洩的春光,那被箭矢射倒的獨眼馬匪,一把將她拉倒身前大吼道:“小子,不管你是誰!如果我數三聲你還不扔掉弓箭出來投降,我就扭斷這小妞的脖子。”
“一”獨眼馬匪的右手握住了周穆怡的粉嫩的脖頸。李荊陽此刻已經移動到馬匹中間。
“二”獨眼馬匪右手開始發力,周穆怡開始呼吸困難。李荊陽揮起柴刀將拴馬的繩索砍斷。
“三”獨眼馬匪眼露兇光就要捏斷周穆怡的脖子,此時周穆怡已經白眼上翻,頃刻間便會喪命。李荊陽取出火摺子點燃了馬尾,群馬開始四下奔逃。
趁著混亂李荊陽藏身於一匹馬身側,接近了獨眼馬匪,那獨眼馬匪眼見一匹馬向自己衝來,馬上卻無人。他慌忙躲閃之間,就看見一把柴刀向著自己呼嘯而來,然後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最後兩個馬匪看到李荊陽現身馬上,一刀砍死了獨眼馬匪,都揮起手中兵刃砍向李荊陽。李荊陽剛縱馬砍死了意欲殺人的獨眼馬匪,此刻正馳馬與剩餘兩個劫匪打了個照面,慌忙間他只能舉起柴刀封擋,兩名馬匪的刀同時砍在李荊陽柴刀上,一擊就將李荊陽從馬上劈落。
李荊陽就地在地上一個翻滾,就欲站起,可這時兩名馬匪恨死了李荊陽,追著李荊陽一陣猛砍,李荊陽只能狼狽在地上繼續翻滾躲閃,狼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