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江嶼白和白榆自覺忽略了談話時的不愉快,又恢復了往常。
兩人之間好像隔了一層窗戶紙,她不想捅破,他不敢捅破,但總有一天,生活中的意外會幫他們認清現實。
那只是一張薄薄的,一觸即破的紙罷了。
月考風波過去之後,就要面臨人人重視的期末考試了。
而這次期末考試,涉及到文理分科,將會重新分班。
白榆也將再一次擁有進入重點班的機會,並且只能無條件服從。
也就是說,只要江嶼白和白榆選的科目是一樣的,他們就會有一半的機率分到一個班,再進一步,甚至可能是同桌。
無錯書吧江嶼白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心情就相當美妙,就連學校領導都看順眼了。
雖然白榆很大機率會選理科,但是,她一向不按套路出牌……
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這麼想著,江嶼白起身出門了。
“他又幹什麼去?”張森宇麻木地看著男生急切的背影,“他以前下課不都是在睡覺嗎?現在怎麼出去的越來越頻繁了。”
“你這不是廢話嘛,他還能幹嘛,當然是下樓尋愛啊,”周言無語翻白眼,“思春的男生最可怕。”
“啊?尋愛?思春?誰啊?周哥你嗎?”旁邊突然蹦出來一個男生茫然地問。
“滾滾滾,你才思春!”周言說,“怎麼了?什麼事?”
“啊,對了,就是老師讓填一下這個文理分科的表格。”男生突然想起,將表格遞給他。
周言接過來,思索了一下,說:“你等等,我放學後給你。”
說完,也起身下樓。
張森宇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欲哭無淚,在心裡唾棄他們千百次。
“還有你的。”男生頂著他帶有殺氣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開口。
張森宇面無表情地拿過來,站起身也往外走。
男生奇怪:“你也要下樓?”
“我去問我媽。”張森宇怒氣衝衝地聲音傳來。
然而葉英女士正在搓麻將,沒空搭理他。
張森宇頓時覺得他在這個世上果然是多餘的。
……
江嶼白和白榆站在走廊處,兩人扶著欄杆,陽光很刺眼,他們眺望遠方,看見了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體育生,藝術樓裡施展才華的藝術生,還有追逐夢想的普通高中生。
他們只不過是眾多向理想拼命靠近的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員罷了。
“白榆,你選文還是選理?”江嶼白眼神溫柔,之中帶著憧憬。
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
他將自己的選擇權交到她手上,無論是什麼選擇,他都心甘情願的接受。
文又如何,理又怎樣,這只不過是他在人生當中面臨的第一個重大抉擇罷了,而他選擇的標準唯有她一個。
儘管結果不是他所擅長的,但他總會拼盡全力殺出一條血路,站在她身邊。
“我的選擇會影響你的嗎?”白榆問。
江嶼白:“……”
儘管江嶼白沒有說話,白榆也知道答案,並且很篤定。
她嘆氣,無奈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江嶼白,你不應該讓別人影響你。”
她說得平靜,好似想讓他迷途知返。
他卻執迷不悟,無所謂的溫和一笑,目光所到之處皆是她,白榆聽見他說:“可你……不是別人!”
白榆的淡漠被江嶼白的溫柔包圍,她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著,震耳欲聾,像是迫切的要讓全世界聽見,尤其是……身邊人。
白榆的聲音漸漸沒有底氣:“可……我是,就算現在不是,以後……總會是的。”
白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什麼現在不是,將來又是,她只知道這一刻自己十分慌亂。
江嶼白笑出聲,看著白榆自亂陣腳。
白榆沒有意識到的,江嶼白早已瞭然於心,此時此刻,她已經想到了以後,和江嶼白的以後……
那層窗戶紙,好像變薄了,透明瞭,一碰就會如泡沫一般脆弱不堪。
江嶼白覺得要找機會讓白榆自己意識到才可以。
……
最終,白榆也沒有告訴他自己的選擇,可是,那又如何,答案本就顯而易見。
江嶼白利落選了理科,心情極好地交給班長。
“哎,你們應該都選理吧!”張森宇問。
江嶼白:“嗯。”
周言:“對啊。”
畢竟沈如妍選理,他要是不和她一樣,以後誰教她做題?
“你還需要問我們?”周言說,“不是去問葉姨了嗎?”
“老子自己做決定,哪像你們?”張森宇酸溜溜的說,“分個科還磨磨唧唧,到處煽情。”
江嶼白和周言並不惱,還特同情地看著他。
張森宇:“……”
……
文理這個選擇,於大多成年人而言不值一提,卻是青少年做的第一個,與未來道路息息相關的抉擇。
無人理解,卻又彼此都懂,他們緊張又興奮,好像掌控了自己的未來,得到了一絲自由。
可是這些感受與白榆毫無關係。
她有著掌控欲很強的父母,干涉著她所有的決定,夢想讓她成為,自己心目中的人中龍鳳,卻在干涉之後,又放任不管。
無理又無情……
而白榆之前在江嶼白問她時,之所以對自己的選擇閉口不談,還有一方面的原因便是如此,自己並不能做主,即使是她的人生。
白榆回到家之前,就已經預料到,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場面。
“榆榆,回來了,”王曉燕笑眯眯的對她招手,神情是久違的溫和,她拍拍沙發:“來,坐這裡。”
白榆握緊書包,一步步走過去,坐在他們的中間,好像沒有後路,任他們拿捏。
外面天色已晚,一望無際的天空上,沒有星雲密佈,一輪半月懸掛在其中,只照亮了一隅之地,其餘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一絲光。
平時聒噪的蟬鳴聲,今天卻出奇的安靜,可能……它們也會累吧……
白榆僵硬著身體坐在沙發上,她眼睛看向門口,聽見王曉燕說:“榆榆,我看你們老師在家長群裡說,你們要文理分科了?”
雖是疑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王曉燕:“你語文那麼好,歷史啊,政治啊都很優秀,你就選文科吧!”
白榆還沒有說話,白宏軍就已經出聲反對了:“選什麼文科?文科能有什麼出息,白榆,聽我的,你就選理科,理科才能有前途。”
“什麼聽你的,她的文科成績那麼好,”王曉燕說:“將來高考肯定有優勢。”
“你懂什麼,”白宏軍急了,“白榆的文科是更好一點,但理科也不差啊,你看現在哪一個不是學理的。”
王曉燕生氣,大吼道:“我不懂?我是什麼都不懂,那你去和其他女人過吧,反正你嫌棄我。”
“我什麼時候說嫌棄你了,”白宏軍“騰”的一下站起來,怒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無理取鬧。我真是受夠了。”
說完,就當著白榆的面,“砰”的一聲,將手裡的水杯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客廳一片狼藉。
王曉燕被他嚇住了,紅著眼,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整個過程,白榆只是安靜的坐著,好像一個布娃娃,沒有情緒,她淡漠的看著他們爭吵,臉上只有麻木,像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鬧劇。
看他們都暫時安靜下來,她才慢悠悠開口:“我會選理科。”
聽此,白宏軍的臉色稍緩,慢慢坐下來,王曉燕的臉色卻很難看,她不贊同的看向白榆。
“我選理科,是因為我喜歡它,還有,”她看向白宏軍,音色清冷,“我不認為文科會沒有前途,這只是刻板印象。這種認知,很讓人……討厭。”
她站起來,不理睬白宏軍再次鐵青的臉,徑直朝臥室走去。
關上門的瞬間,聽見外面響起男人氣憤的聲音,混雜著女人哭哭啼啼的吵鬧聲,簡直一團糟。
白榆的胸口,像有一團雜亂的棉花,堵的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