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鏡退至屋外,心臟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哪怕有些變化,可心裡還是第一個鎖定了那個人。
可她怎會?他又為何?玄鏡只覺得戲劇,待平復了心情,老先生也從屋子裡走出來,侍女引他們去廂房,一路上 ,玄鏡意外的話少。
“怎麼?你可是認得那個小娘子?”
玄鏡長舒一口氣:“何止是認得,若沒有錯的話,她便是......算了。師父,這世間的事太難講了,就像我不知,為何本是死敵的二人卻成了夫妻。”
老先生捋了捋白花花的鬍子道:“也許,有些事看似離奇,卻是合理,只是你不知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葉姬院內,屋子裡,熙靈漸漸恢復意識,卻還是痛的無法動彈,蠱毒第一次發作便如此難捱,往後又該如何?潯王細心的擦去她額頭的汗珠,溫言道:“好不容易才有身孕,可要仔細些,莫要再做蠢事。”言罷,他起身出了院子。
熙靈閉著眼,不說話,她已與這蠱毒對抗許久,卻無法自醫,倒不如以前那樣。一夜難眠,到了清晨,熙靈才隱隱有睏意。
“葉娘子,那位醫師帶來的徒弟想見您。”熙靈壓著嗓子道:“讓她進來吧。”
紫雲扶著熙靈坐起,簡單為她理了理鬢髮。玄鏡進來時,見到她那雙眼睛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姑娘有什麼事?”她問道。
玄鏡躊躇著,嚥了口唾沫道:“葉娘子,我師父要我來再叮囑您幾句。”
她看向紫雲,紫雲對上她的目光後朝熙靈行禮:“廚房熬了粥,奴婢先去看看。”
屋子裡只剩她們二人,玄鏡低聲道:“暮姑娘?”
熙靈一時間沒緩過神,畢竟太久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了,她再看向玄鏡時,已經是她本來的樣貌,變化不是很大,依舊那樣的英氣。
熙靈驚的說不出話來,眼睛卻先紅了:“我竟沒想到,死前還能見到你。”玄鏡說:“那日之後,江浪回了一趟宗門,他親眼看著你死去,又將劍中封存的魂魄顯出,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可如今你還活著,卻...”
“周臨不知用了何法將我的軀體留存,重塑了我的內元,而真正能去除我體內蠱毒的辦法,只有生產時將蠱毒引到嬰孩身上,而今,我卻感到比以前更大的痛苦。你又為何來了這裡?”
“我因生死境時沒能完全突破,內元受損,江羽為了替我尋找聚元草,受了重傷,中了魔獸血蠱之毒,最好辦法是用符令之術封印。”
玄鏡道:“同是蠱毒,為何你只能用那樣的法子?”
“我體內的蠱,自小便存在,根植在體內,因此比一般的蠱毒難清。”
熙靈又嘆息道:“我的玉笛中尚存有許多靈力,或許可抑制他的毒。”
玄鏡拒絕道:“怎可?你已有孕,這般貿然運力傷到了怎麼辦?況且,周臨他不會同意你冒險!”
玄鏡想再說些什麼時,門外又有一陣腳步聲,
“葉娘子,殿下來啦!”
侍女尾音未落,便聽見開門的聲音,潯王見熙靈坐著,又穿著單薄,忙將自己的外敞披在她身上。
玄鏡正色道:“周臨,好久不見,你這個潯王當的可還舒暢?”
潯王這才看向另一個人,她有些不善的看著自己。
“你喬裝入府,是何用意?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玄鏡笑道:“殿下何必這樣見外,好歹曾經也是同宗弟子,我只不過來請殿下救一個人,殿下願不願意賣我這個人情?”
潯王蹙眉道:“何人?”
“江家長公子,江羽。”
潯王回道:“呵,這江家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要本王來管,只是不知這次又該如何救?”
玄鏡先是一驚,但很快穩過了,說:“只需要殿下以符令之術封印蠱毒便是。”
潯王抬眸輕笑道:“你們有什麼來抵這份救命的恩情呢?”
“殿下救了人就會知道,並且,您一定覺得很值。”
潯王起身朝門外走去:“既然如此,明日便啟程。”
“不,越快越好。”玄鏡說著,老先生迎面朝潯王走來:“這姑娘的盤算,老夫具已知曉,只是您的小娘子該如何呢?”
潯王妥協道:“自然是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老先生笑著捋了捋鬍子,將一小瓶藥丸遞給他,“此物在娘子毒發時,可緩解一二。”
“多謝。”
回到魚宗,也不過是一令之事,轉眼間,已經到了宗門門口,玄鏡急匆匆的推開門,屋裡眾人的法陣已經快支撐不了多久,她施法解下,看了看江羽的狀態,比走前好了許多。
後面走的慢悠悠的兩人,吸引了不少弟子的目光,先前在魚宗的弟子也有認出的,只是瞧他們衣著華貴,如今的身份不是可以隨便評點的。
待他們進了屋子,眾人早已經等不及了,潯王將熙靈安置在長椅上,又派別的人照看她後才來瞧江羽。江羽半睜著眼,伸出一隻手來,眾人都不理解他是什麼用意,唯有潯王,唯有他周臨知道。
潯王憑空現出兩張符紙夾在指間,隨即一道護陣展開,源源不斷的力量朝他體內運輸。
“本王已穩住了他,暫且等上五日吧。”
眾人一聽都鬆了口氣,玄鏡疑惑道:“為何不能直接封印?”
潯王扶額,指了指江羽道“他內元損傷過重,直接打入符令封印他早沒了,話說你這樣的人是如何成為一門大師姐的?”
“自然是憑本事!”
他沒再多說,又急著去看看熙靈如何,她現下有些睏意,潯王便抱著她去了廂房,魚宗在高山上,自然更冷些,弟子們生了火爐也還是冷,熙靈幾次被凍醒後,潯王乾脆與她一同睡,將她護在懷裡。
夜半,藥堂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看守的弟子疑心是老鼠,正起身去看時,卻一下子沒了呼吸倒在地上,渾身的血液都被抽走。
一同值夜的弟子聽到動靜,見到那具乾屍時,嚇的大叫一聲,接著各處都打起燈籠,玄鏡匆匆趕來,也被這場景嚇到。地上的屍體眼球外翻,渾身乾癟又皺巴巴,還有著詭異的紫紅色。
“....快帶下去驗屍,檢查一下其他藥物是否損壞。”
玄鏡指揮著,又吩咐別的弟子去江羽那邊看看。
“出了什麼事?”一道清冷的男音從門外傳來,潯王嗅了嗅屋子裡殘留的血腥氣很快判斷道:“不好,宗門也許混進了蠱師,以人血練就血魂蠱,很難對付。”
“仙綾蠱修不過幾十,且都住在深山,敢這樣行兇的,難道又是...”
“不,不是他。”
玄鏡腦子裡亂亂的,接二連三的事想的她頭疼,正打算理一理時,一個隨行的侍女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說:“不好了,葉娘子她....”那侍女還沒說完,潯王便上前厲聲道:“不是叫你們仔細看著嗎?怎會...”
那小侍女嚇的哆嗦,玄鏡溫言:“別急,慢慢說。”
“葉娘子本是睡著的,結果潯王殿下才走不久,她便醒了說胸口悶,想出去走走,我便陪著她,可是到了一片竹林時卻見她被什麼東西引走不見了。”
潯王攥緊了拳頭,眨眼間沒了蹤影。
竹宣院外,熙靈手腕被一條紫紅色的濁氣牽引著,任憑她怎麼掙脫都沒用,直到入了院內,那濁氣才變作人形。
“江浪?怎麼會是你?”
江浪按住她的肩膀道:“周臨他根本救不了江羽,而你的玉笛之力或許能救他。”
“他有符令之術,如何救不了?”
“他的力量,所剩無幾。”
熙靈身子一顫,他的力量怎會所剩無幾
“他就在裡面,請你看在曾經的情分救他一命。”
熙靈拿出玉笛,江浪帶她進了屋子,江羽周圍都被符陣護著,那所蘊含的力量並不弱,熙靈起了疑心,而這個江浪卻又催促道:“快些,!”
她手心滲出汗水,正要運力時,卻猛的轉身刺向江浪,而他躲的很快,反擊一掌打在她胸口,使熙靈體內蠱毒瞬間發作,她捂著腹部,疼的話也說不出,“江浪”逃到院裡,被趕來的潯王制服。
潯王衝進屋子裡,將地上的人抱在懷裡,熙靈還是運了力,用來保住腹中子,潯王撫摸著她的臉,滿眼心疼,又看向院子裡被符壓制住的人。
他兩指合併上下一點,那人便化作紫煙消散,地上留下一塊紫玉。跟來的舟珩撿起那東西,接觸的一瞬間,又化作煙塵在空中浮現幾個字:滅門之仇,必將報之。
潯王冷笑,江家的事,也有他一手促成但沒想到會那麼快,卻沒想到江父會逃走,以至於中了東成的招。無論怎樣,真正的他從未被奪取心智,為了達成目的,自然可以不擇手段。
煙塵聚起朝二人飛來,潯王一符擋在前面,卻見一柄劍抵在符身。
“周臨,狠毒如你,也會殘存一份心給她嗎?”
這聲音自劍中而來,又漸漸隱去,而後劍身碎裂,化為泡影。
熙靈額頭冷汗岑岑,一手死死抓住潯王的手臂,他抱起熙靈,朝小道走去,一路上,兩側的新竹散發著清香。
熙靈閉上眼,輕聲問道:“雲明,你可還恨我,於是想出這些法子折磨我嗎?”她痛的快失去知覺,只能感覺到冰冷。
潯王默不做聲,直到回了廂房,他的一臂已被抓的麻木,他將熙靈放在榻上,自己坐在榻邊,但很快,熙靈肩頭滲出大片血跡,潯王又將她扶起,左肩背部一片紅紫,可怖極了。
熙靈靠在他的懷裡,又說道:“這樣的痛,還要多久,自恢復記憶起,我便覺得身體日漸衰竭,恐怕,撐不過那一日了...”
潯王用帕子一點一點擦去那血跡,柔聲撫慰道:“別怕,今夜之後,再也不會痛了。”
他用刀子劃開手掌,引血滴在熙靈背上,那肌膚上的紅紫頓時消散,一張感同符貼在上面很快,熙臨覺得痛意全無,而潯王卻忽然摟緊了她。
“我會替你承受痛苦,只想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潯王的氣息有些不穩,整個人都在顫。
“你說便是。”
“再相見時,請...啊——”潯王終是支撐不住,吐出血來,此前為江羽列符陣已損失了許多力量,而今的確是所剩無幾,有些難以支撐蠱毒發作之痛。
“雲明,你......”
熙靈一驚,而潯王放開她 ,踉踉蹌蹌的走出門去,半跪在地上狼狽極了。
“你對我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這份情意究竟從何而來,僅僅是為了彌補嗎?”熙靈暗暗想著,卻突然感到極強的睏意,被迫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