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人多呆坑裡是略顯悶熱的,加上情緒也有些激動,我身上的衣服基本已經被汗洇溼了,我是最後一個上來的,管一個小夥要了三隻煙點上插在了坑裡,鐵塔搭了把手拉我上來,剛一出坑一陣涼風吹過,身上的黏汗帶來的不適感瞬間消散而去,還是習慣性的深吸一口這風,人也精神了不少,心裡也沒那麼難受了。
“我剛才已經聯絡了當地的相關人員了,這個萬人坑的後續挖掘會有本地政府繼續跟進的,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請節哀,天色不早了,鄭工我們得繼續前行了。咳咳”老秦頭說完單手撫心向著坑彎腰致意。
老鄭抬手看了看錶,“我們繼續吧,該讓它上場了是吧?”。
老鄭說完指了指旁邊坐著吐舌頭的叫拉斯的牧羊犬。那狗也似乎聽明白了,馬上站了起來衝著老鄭叫了兩聲,只見它前一秒還衝著老鄭,下一秒突然耳朵一動,扭頭看向我們來的方向,大聲的汪汪汪叫了三聲,所有人都往它叫的地方看了過去,大概過了幾秒鐘,除了有風吹動的聲音,什麼也沒有。眾人見再沒什麼響動也就不再搭理。
“拉斯,過來,來。”這時候鐵塔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封口袋,開啟封口袋,從裡面捏出一塊黑色的布片,邊緣極其不規則,應該是從衣服上撕扯下來的,估計是那殺手二人組在刺殺的時候被人硬扯下來的。鐵塔把布片放在拉斯的鼻子上,讓它來來回回的嗅了很多遍,直到拉斯汪汪的叫了兩聲後,鐵塔就把布片又放回了封口袋放好。
這一下就解答了我來這之前的疑問,我之前就想這茫茫大山,沒有明確的座標,只有一個可能存在的要塞入口,要找兩人那不說是大海撈針也差不到哪去了。想當年抓捕悍匪東北二王的時候,幾千名武警拉網式的進山搜捕才擊斃。原來是獵犬這種東西,而且有確定的氣味來源。這裡跟大家說一下,狗的嗅覺在這種人少的森林裡進行尋味追蹤是非常厲害的,如果你讓它在城市裡做這樣的任務,那就行不通了,氣味太雜,干擾太多,狗鼻子也不是萬能的。
所有人都給拉斯和牽狗小夥讓開了空間,拉斯東嗅嗅,西嗅嗅,一會低頭嗅嗅地,一會抬頭嗅嗅天,四周聞了一圈後,在以彈坑為中心,向著東南方向站定了,它堅定的向那邊昂著頭,簡短有力的吠了兩聲。
牽狗小夥聽出了拉斯的意思,“這個方向。”邊說邊指向了那邊。
順著小夥的手指方向看過去,遠處的青峰龐大而悠遠,茫茫林海,此時正是夕陽斜下,恰巧一片烏雲飄了過來,烏雲下蒼木迭起,離離蔚蔚,刺破青天。那雲巧就在上面不走了,昏暗的日光籠罩在那片山上,你打眼一看,山體確似有些像一頭跪坐的母鹿,守護著她的鹿崽,卻人於萬里之外。
“這就是母鹿山吧,鹿在我們中國自古就有很好的寓意,沒事的,前面一定福祿雙至,我們繼續吧”,說話的是老秦頭,話說“我們中國”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管怎麼樣,天黑謹慎,所有人打起精神來,找到母鹿山要塞入口,我相信那裡也是那兩人的目的,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走。”
老鄭突然來了精神, 鼓動著所有人立馬前進。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了,我們再次整裝,東北的夜晚,尤其在山裡,即使是夏天也是有寒意的,我們幾個穿上了外套。一行人鑽進了茂密的林子裡。
最前面自然不必說,是拉斯和牽狗小夥,在後面是鐵塔安排的兩個開路小夥,東北的林子裡除了低矮的草叢,主要是高大密植的各種杉樹、松樹、樺樹等,屬於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雖然不像熱帶雨林那般藤蔓纏繞,但是這種荒山野嶺各種樹枝枯木也是遍地橫生,礙著行進,那兩個小夥一個帶著廓爾克彎刀,一個帶著阿昌戶撒,自然就被安排在前面開山。拉斯停停走走,一行人就跟著它的節奏停停走走,天色本就暗了下來,一進入樹林就更是顯得暗無天日。
天色一暗,人的感官很快就隨著天色和環境的明暗做出了適應,眼睛相對變得遲鈍些,耳朵也就變得更加敏感,拉斯時不時的低吠聲,開山刀劈砍樹枝鐵木激盪聲,風吹過的沙沙聲,隊伍的行進聲,樹林裡的蟲鳴聲,還有不知道什麼地方時不常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叫聲,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如果此時我是來玩的,那應該是不錯的野趣,但是此時,只讓我有複雜混亂的慌張感和未來不可控的深深憂慮。
我抬頭看看走在我前面的明兄,鬼使神差的伸手拍了拍他的揹包,明兄回頭看了看我問道:“怎麼了?”。
“沒事沒事,就是無聊了,繼續繼續。”我掩飾了一下。
“確實目前有點無聊,但是對我們來說,無聊其實也挺好,是不?”明兄一邊走著一邊跟我說著。
“是”,我還在想明兄的話,沒想到我身後的瘦猴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個字。
我苦笑著搖搖頭,“沒錯,無........,剛想也發出點什麼感慨,隊伍前方前方突然一陣聒噪,人聲夾雜著狗吠聲,人都聚了上去,我們幾個也趕緊跟了上去。
剛靠近,就看到頭燈和手電的光來回掃著,照著,大家圍成了一個圈,我跟明兄擠進去來到老鄭身邊,老鄭已經在人圈中。
“怎麼了,鄭工?”明兄問道。
“看那邊,狗子不動了,貌似迷糊了,一直轉著圈,現在還不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順著手電的強光看過去,先招睛的是在人圈中的一棵白樺樹,其實這一大片山上長得基本都是白樺樹和松樹,按理說有這麼一棵白樺樹太正常不過了,但這棵樹就不一樣,注意,是不一樣,不是奇特,因為這是一棵白樺樹的家庭樹。大家如果去過東北的林區,回想一下就能發現所有的樹都是一棵一棵的,筆直通天也好,彎曲遒勁也罷,都是一樹根一樹幹。我們在的這片林子也一樣,之前全是一棵一棵的白樺樹錯落成林。但是目前這一棵卻是一棵家庭樹,一個樹根上長出四五個樹幹甚至更多,就像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所以通俗叫家庭樹。一般來說家庭樹多生長在河北豐寧壩上、內蒙烏蘭布統這種丘陵草原上,也就是當年滿清八旗木蘭秋獮的地方,現在一棵家庭樹單不冷等的長在這群單樹種,著實有些奇怪。
只見拉斯一直圍著這棵家庭樹走走停停的轉圈,低著頭耷拉著耳朵,看著似乎有些焦急,卻也沒有大叫,一直哼哼唧唧。牽繩的小夥就一直不緊不松的拉著狗繩跟著它,看他的表情也是一臉的疑惑。
“鄭工,有什麼看法?”老秦頭拄著手杖抬頭問了一句。
老鄭轉頭看了看我們,回頭也是一臉迷惑的對老秦頭搖了搖頭。
“羅夫,再把東西給拉斯聞聞看。”鐵塔這時候發出了一個指令。我這才知道原來牽狗小夥名字叫羅夫。
只見羅夫又拿出那塊帶血跡的布塊,牽住了拉斯以後,放在狗鼻子上,拉斯聞了一下後,沒有初聞時候的興奮,又再聞了一下以後,歪著頭看了看羅夫,一副不知所措樣,看來狗子也迷糊了,不過拉斯不再轉圈了,似乎也有點累了,坐在地上吐著舌頭散著熱。
這個時候我感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掏出手機的同時,看到明兄也掏出了手機。
螢幕上是瘦猴發過來的資訊:“李松留下記號也是到此處停,我方故作不知,後續鄭工也不知如何處理,靜觀其變,隨勢而進。”看完資訊我抬頭看了看明兄,他也諱莫如深的看了看我,顯然也是收到了同樣的資訊。
我環顧了下四周,發現瘦猴在人圈外的一棵樺樹下蹲著,手裡還拿著手機,還是那一副酷酷的吊樣。
看來李松之前一直是留下了什麼隱秘的記號,而老鄭和瘦猴是知道的,這記號也想必跟拉斯的追蹤路線是重合的,二者都指向著同一個地方,所以老鄭沒出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就這麼一起跟著過來。結果現在兩方的線索全都斷了,十幾號人在這這棵家庭樹下像一團無頭蒼蠅,聒噪著又不知該往何處去啊。
“開挖!”這時就聽鐵塔對著他的斯拉夫小夥們又下達了指令,他指著拉斯坐著的家庭樹的地下,發出了挖的指示,想必是既然這裡奇怪,那就不管三七二一,挖開來看看再說。
只見四個小夥撂下揹包,從包裡抽出摺疊工兵鏟,熟練的甩開鍬頭,快速的旋扭著鎖釦,小夥們手腳都麻利的很,鐵塔指令發出去沒一會,所有人就得往後退擴大圈子,因為開挖的土揚的太快太猛了,輪鏟如飛,不用說,這些人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這哪是隨便挖坑啊,每一鏟子下鏟穩,準,有力,你仔細看一鏟子一鏟子下去,連成的線就是一條筆直的線,這是專業的單人散兵坑、戰壕的挖法,比起國內那些頂級的土夫子打洞水平,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用不了幾分鐘,一個兩米見方一米深的土坑已經在剛才拉斯坐著地方成型了,緊挨著那棵家庭樹,我看了下,坑裡不少齊口切斷的樹根。
心想:“好傢伙啊,好一膀子力氣啊,年輕就是好啊,我要是十年前估計也差不離。”正想著呢。
“叮噹”一聲及其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傳了過來,我眼角餘光也掃過一道寒光。
“有人,跟過去,快。”鐵塔大聲喊著,同時手裡剛剛揮擊的那把順刀被他迅速的歸了鞘,幾個小夥旋風一般順著鐵塔剛剛刀尖所指的方向躥了出去,身影很快沒入了林子中。再一看,一把尾部纏著白繩的苦無牢牢的釘在那棵家庭樹的一個樹身上,苦無菱形的劍身一半都嵌進了樹身,可見剛才甩出這把苦無的人力道是多麼驚人,力大則必速疾,以如此這般的力道和速度偷襲,鐵塔還能精準的盪開,更是令人膽寒啊,要是我們兩方真的起了衝突,怕是真的很難對付。
我再轉頭掃視了一下,發現瘦猴不見了。我想應該也是一起跟了過去,前面挖坑的小夥剛才停了一下後,又繼續開始挖了起來,只是擴大了開挖的面積,鐵塔面色陰沉的 看著不斷擴大的坑,凝眉不語,老鄭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想著什麼也是一聲不吭,倒是老秦頭時不時和身邊的小夥交流兩句俄語,還夾雜著一兩聲咳嗦。
突然有種時間凝固了,到了盡頭的恍惚感,斷續的山風撩著身上的衣襬,我總是感覺一切都不那麼真實,可一切都卻都真實的直滲人心。
正當胡思亂想之時,絲絲拉拉的電臺聲響了起來,是鐵塔的對講機,深山老林裡,手機的訊號無法保證,稍微專業一些的團隊作業都會配備對講機進行聯絡。對講機聲音很大,對面是一串俄語,聽起來略帶緊張的語氣。
“沒追到人,但是到了一個地方,很古怪,讓我過去看看,往東北方向大概一公里。”鐵塔對著老秦頭彙報著,等著老秦頭指示,其實也是說給我們幾個聽,因為只有我們幾個聽不懂俄語。
“過去看看吧,咳咳”。
老秦頭點點頭說道。
老鄭也看看我們點點頭,一行人立馬朝東北方向開始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