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霧一“病”就是好幾天,成天的待在自已院裡,碧玉寸步不離的照顧,一開始還總有人要來探病,連著被打發走了好幾波便也慢慢沒人來了。
宋霧落了個清閒,宋長延倒是愈發忙,整夜整夜的不歸也成了常事,桃桃也開始出入各位夫人小姐的茶局花會。
宋殊凜是不屑於管這些事情的,偌大的宋國公府,他只在值得的事上下心思。
宮內。
沈聊把玩著手中的簪子,漫不經心道,“這麼說宋殊凜買家都找的差不多了?”
“是,”不眠道,“只是他遲遲沒有動手,我們怕是抓不住他的把柄。”
“不急,”沈聊將簪子收進懷裡,輕笑道,“他在等周家入股呢。”
“他竟是想拖周家下水?”不眠驚道。
“待開春他娶了周家大小姐,周家便與他是一條船,船都是要下水的。”提及周家,他眸光一沉,眼底的冰涼一閃而過,唇角浮起一抹玩味,“周家的水深著呢,而今又得了宋殊凜這樣的豺狼女婿,你說他們究竟能在那條船上待多久?”
“屬下不知。”不眠如實道。
沈聊坐在桌前看了他一眼,姿態閒適,忽而輕笑出聲,“孤也不知道,她會讓他們在船上逍遙多久。”
突如其來的一句讓不眠摸不著頭腦,主人心思深沉,他們做下屬的也不敢多猜,只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匣,雙手遞上道:“殿下命屬下去藥王谷取來的鼎萃丹。”
沈聊眸光一閃,起身拿起,他開啟匣子,見鼎萃丹穩穩躺在裡面,神情逐漸柔和下來。
見他這樣,不眠忍不住道,“殿下,這鼎萃丹乃是藥王谷至寶,傳聞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天下僅此一顆,您把它拿來莫不是為了宋小姐?”
沈聊掃了他一眼,不眠趕緊將頭低下去。
良久,一聲輕微的嘆息在不眠頭頂響起,沈聊的嗓音泛著無限柔情,“她病了,我只慶幸自已還有幾分本事,能為她尋來一兩粒丹丸。”
聞言,不眠臉上升起一抹不可思議。
堂堂太子殿下,天皇貴胄,驚絕之才,竟為一女子卑微至此。
思及此,不眠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那宋小姐可知殿下您一片深情?”
“她知,”沈聊唇邊泛起一抹苦笑,“可她不稀罕。”
不眠震驚的抬起頭。
這世間竟還有不稀罕太子的人嗎?
沈聊瞧出他的心思,唇邊的笑意更苦澀,自嘲道:“我是太子又如何,她不稀罕就是不稀罕。”
末了,他眼中的情緒逐漸深沉,手輕輕撫上懷中的那枚髮簪,緩緩收緊,嗓音緊繃,“都說烈女怕纏郎,便是她推開我一百次,我也能在回到她身邊一百零一次。”
沈聊眸中的執著將不眠又驚了好一陣,他不再說話,輕輕退出去。
直到上日這天,宋國公府全府領命去宮裡參加上日宴,宋霧才露面。
因著宋殊凜在場,桃桃不敢出來,宋殊城安撫好一陣才姍姍來遲。
宋殊凜不滿的瞟了宋殊城一眼,宋霧知道他今天心情欠佳,還因為宋殊深直到上日這天也未曾回京都,只送了封書信回來。
“走吧。”宋殊凜拂袖便要走,宋霧道,“大哥,父親還沒來呢。”
她這一提醒倒讓宋殊凜有些尷尬,全家赴宴,他做兒子的竟然忘了自已老子。
“國公爺去哪兒了?”宋殊凜蹙眉問身旁的管家。
“國公、國公爺……”管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我在這兒。”
一道略帶輕浮的男聲響起,不是宋長延還有誰。
他臉上掛著笑,施施然從外面走來,一身香得嗆人的胭脂水粉味兒,下頜處赫然還有沒擦乾淨的女子口脂。
宋殊凜僅掃了他一眼便嫌棄的轉過臉去,兀自上車走了。
宋霧瞧他那模樣,便知道他定是洩藥去了。
他如今紅光滿面的樣子,只怕還覺得自已寶刀未老。
她心中冷冷一笑,與宋殊城先後上了馬車,誰也沒搭理他。
“哎哎哎,”見自已被冷落,宋長延嚷道,“什麼態度!我是你們老子!”
“是是是,”管家急得都要哭出來,一邊替他擦著那些痕跡一邊道,“國公爺您快先上車吧,去晚了陛下怪罪就好了。”
“囉嗦!”宋長延不滿的嘟囔了一聲,才在管家攙扶下上了馬車。
今年上日宴,陛下只邀了宋、周、林、秦四家,可謂是莫大的榮寵。
其餘三家早早便到了,宋國公府姍姍來遲,沈時也沒說什麼,只笑著讓入座。
宋霧今日穿的與往常略有不同,身上那件胭脂紅銀絲錦繡小襖將少女整個人襯的嬌美動人。她五官本就精緻,如今愈發張開了,精緻小巧的臉蛋,白皙無瑕的面板透出淡淡的粉色,小小的嘴唇不妝而赤,嬌嫩欲滴。個子似乎也長高了些,原本瞧著稚嫩可愛,如今舉手投足間卻有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只她那雙眼睛,仍是明淨純澈,似小獸般懵懂無辜,生生為她獨添了幾分濯而不妖的清塵之氣。
沈時認出她身上的小襖出自身邊人之手,便笑道:“上次上日宴見著清平縣主還是小娃娃,今日寡人再一見果真是長大了啊,出落的愈發亭亭玉立。”
餘念蘭滿臉慈愛,欣慰的瞧著宋霧,宋霧抬頭撞入她眼中,有些羞澀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站起來回道:“臣女謝陛下誇獎。”
“哈哈哈,好好好,”沈時笑道,“坐下吧。”
席間,沈聊低頭品酒,似並不在意場上的事情。
他抽出一截藏在袖中的髮簪,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那枚銀質的小巧髮簪盡數包裹,細細摩挲,動作繾綣又霸道。
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兩道目光,宋霧回看過去,秦柔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回視線便被宋霧逮了個正著。
她微微一笑,向秦柔點頭示意。
秦柔一怔,而後才有些受寵若驚的回應。
還有一道,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的目光。
宋霧垂眸,按下心中的不耐,纖纖素手緩緩撫上面前的茶杯,藉著飲茶的工夫她才略轉美眸回看過去。
宋霧眼波流轉,突來的注視讓沈祁灼熱的目光瞬間慌亂,手中杯子微動,酒水潑灑,溼了他的手,他面上掠過一絲惱怒,低下頭去,卻並不甘心將視線從少女身上挪開,藉著擦手的動作再次迎上少女的目光。
少女光彩奪目,儘管她刻意低調,卻還是讓人情不自禁將視線集中到她身上。
沈祁胸中升起一股騰騰掠奪之意。
宋霧微微勾起唇角,垂下眼眸,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過。
他如今這般眼神,宋霧曾在他望向宋宛夕時見過,如今發生在自已身上,她只覺得無比噁心。
端起面前的茶水細細飲下,宋霧餘光瞥向大殿上一身杏黃蟒袍之人,他端坐其位,透著隱隱的威嚴,眸光淺淺,不笑時整個人疏離又淡漠,往日溫煦彷彿錯覺。
宋霧目光並未過多停留,但她知道,他一定感受到了。
只是也許他並不在意,瞧他遊於場外的模樣,今日這上日宴,定是沒有引起他興致的東西。
宋霧手微揚,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眸光有一瞬的落寞,連她自已也想不明白這一晃而過的失落究竟從何而來。
杯底扣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再抬頭時,方才的那點子情緒蕩然無存。
宋霧刻意看了沈祁一眼,而後側頭對身邊的宋殊凜輕聲道:“大哥,我去外面走走。”
“嗯,早些回來。”宋殊凜捏著酒杯,意味不明的瞥了沈祁一眼,語氣冷淡,而後迅速揚起笑與不遠處的周冰清遙遙舉杯。
周冰清莞爾一笑,低眉順目顯出幾分羞澀,藉著舉杯長袖半遮,她輕輕看了一眼宋霧遠去的身影,捕捉到另一道按耐不住一同跟出去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