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16日,亥南分割槽力司令員電話通知我:“你被任命為貴南縣武裝部政工科科長,請做好準備,不要講條件,要服從組織分配,有什麼情況以後再看,先報到上班。”
升職是一件好事,那麼司令員為什麼還要強調“不要講條件,要服從組織分配”呢?可能是因為孩子還小,孩子他媽還要上班,家裡有一定困難。其實我已經向父母求助,我一位妹子來看護孩子。司令員的意思是否是這樣?我們後來接觸無數次,可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這段時間坐骨神經痛,1月23日,舅舅家兒子結婚邀我去參加,但未能成行。1985年2月7日,由共和縣武裝部到貴南縣武裝部報到任政工科長。我當時的職級是正連職參謀,直接提升為政工科長,等於越過了副營級,達到了正營級職務。從業務性質看,改做軍事業務為政工業務,組織上可能認為我不適合做軍事工作。在貴南縣武裝部的這段時間裡,我本人雖然身體不太好,但心態不錯,關鍵是因為職務升遷。從當時局勢看,武裝部一部分幹部不安心本職工作,G南武裝部軍事科和後勤科常常處於無人的狀態。
1985年3月,有一段時間,全武裝部只有四人在崗,包括政委、倉庫保管員、通訊員和我。我們都是未帶家眷的單身人員,需要上灶吃飯。不巧的是廚師家中有事請假,我們幾個人的做飯成了問題。3月27日,楊政委找我商量誰做飯的事。
“我也可以做飯,但是沒有做過,政委。”我說。
“你做飯不行,還有其他工作要做。我的意思是讓保管員暫時做一段時間,等大師傅回來。你找他談一下,看怎麼說。”政委給我下達了任務。
我找鄒保管員談了政委意圖,他說他有病做不了。
我把保管員的意思回饋政委,我看他很不高興。
“你再給他談一次,他原來提過調離武裝部的要求,現在我同意,限期三個月調走,逾期自行除名。”
很明顯,楊政委這是在逼鄒保管員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又找他轉達政委意見,同時也談了我自己的看法。鄒保管員其實是我的戰友,於1973年在貴南縣中隊時同班戰友,我是副班長,他是戰士。當時我們之間關係很一般,我覺著他只聽班長的,而不太聽我的,表明他沒有把我當回事。他給我的印象是能說會道,不幹實事。十幾年後又到了一起,雖然各自身份大不相同了,但士兵時期舊情還是有一點,剛見到他時我很熱情,他好像有點不自然,加之精神狀態不怎麼樣,擺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們是連隊時期戰友,你看現在又到了一起,又要並肩工作,這是緣分啊。不瞞你說,現在這種情況比較特殊,也不是讓你改行,你堅持一下,過一段時間大師傅就回來了。”我試圖讓他服從部領導安排。
“老班長,你調到我們武裝部,我聽說後很高興。但是你看我的情況,比你混得差遠了。但是,你根本不瞭解我們武裝部的情況,現在領導總是找我的岔子是有原因的,我們鬧彆扭不是一兩天了。他限期讓我調走,根本原因並非做飯問題,而是藉機把我一腳踢出去,置我於死地而後快。”他很沮喪地說道。
“沒有那麼嚴重吧?你說的那些原因,也許根本就是個誤會。現在很明顯,我們把眼前這件事應付了,不就行了嗎,至於其他誤會,以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消失,幹嘛那麼較勁呢?”
“讓我想想。”他若有所思。我覺得他已經服軟了。我又把情況反饋給了政委:“他說以前沒有正式提過調走的要求,現在限期調走,壓力太大,需要重新考慮。當下安心幹好組織上交給的工作任務。”
“哼,特殊時期,不服從安排的,就得按規定辦事。”政委嘟囔了一句。
這期間和以後一段時間內,我和通訊員除了完成分管的正常業務外,按時餵豬做飯,保證了武裝部日常工作的運轉。
最終Z保管員也答應做飯了,看著他穿著藍色大褂忙乎起來,我自然很高興,因為我覺得我做了一件較為成功的事,至少一個團級單位的工作程式沒有中斷。至於楊政委和鄒保管員之間的隔閡是什麼,結果怎麼樣了,在我沒有調走之前,表面上仍然維持著正常的關係,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楊政委說“今年是特殊時期”,是有原因的。1985年,不斷傳來縣武裝部準備移交地方的訊息,武裝部工作人員大部分來自內地外省,考慮到今後的出路,假如就地移交,不願長期在青海艱苦地區工作,以後調動也很難,因而心思全用在了自己今後的出路上,而不在工作上。依據軍隊轉業幹部相關政策,抓緊活動找門路,也是個機遇,乘機調往自己想去的地方。為此,大部分人尋找各種藉口請假,出現了一個團級單位的武裝部只有四人在崗的窘況。
因為我是本地人,加上剛上任,不存在那麼多想法。軍隊與地方,走與留,組織上說了算。眼下不但要積極堅守崗位,還要主動找機會燒“三把火”。武裝部領導也正好需要由我這樣一個人來分擔日常工作,完成特殊時期武裝部的基本工作任務。
1985年3月下旬開始,民兵政治工作方面,我負責開展了S多鄉青科羊村青年民兵之家鞏固提高工作。
1985年4月至5月22日,分割槽武器普查組到達貴南縣,開展武器普查和舊雜式武器收繳工作,我全力以赴配合他們工作,圓滿完成了民兵武器收繳工作。
1985年6月24日至7月17日,指定我全盤負責,組織開展全縣武裝基幹民兵集訓工作,各項指標都圓滿達標。
1985年10月5日開始,我負責全縣徵兵工作,11月5日圓滿完成徵兵任務。
1985年12月10日,貴南人武部楊政委傳達分割槽關於人武部移交地方會議精神。
從以上所列工作專案可以看出。這年貴南武裝部的政治、軍事以及後勤工作中,我是扮演了主角的,我自己也覺得很充實,有成就感。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小道訊息盛傳我將要提任團級職務,這樣的訊息進一步激發了我的工作熱情。
1986年3月26日,我的任職命令下達,任興海縣武裝部政委。1986年3月27日,海南軍分割槽召開會議,分割槽政委作了總結講話: “這次縣武裝部班子調整,基本上實現了幹部‘四化’的標準,年齡最大的為三十八歲,最小的三十二歲。”我當時正好是三十二歲。
和平年代這個年齡任正團職務的還是鳳毛麟角。85年到86年,對我而言確實是一個特殊時期,兩年之內連續調四級,親自體驗了坐直升飛機的感受。但我也非常清楚,這兩年連續升職,並不是我本人有多大能耐,而關鍵是有一位關心培養我的上級領導和趕上縣武裝部移交地方的機遇。無論如何,這對我個人是一件很榮耀的事,肯定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和羨慕,還有親戚朋友們的自豪,周圍是一片鮮花和掌聲。我至今還聽到有人拿當年三十二歲時任團政委的事炫耀歷史。
然而,俗話說,興盡悲來。突然降臨的花環,往往掩蓋著不可預測的危機。請讓我娓娓道來。
1986年3月31日,我還在貴南武裝部政工科交接業務的時候,軍分割槽電話通知要求,我們新上任領導務必在4月1日前到任職單位報到。
不久,一輛北京吉普車停在了辦公室門口。司機是一名很機靈的年輕小夥子,臉上總帶著微笑。
“您好政委,我來接您。”他微笑著打招呼。
“你好小張,我們吃了飯再走吧。”我回答。
因為貴南武裝部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歡送我。同時本部人員也對我以“政委”相稱,讚美奉承之言語不絕於耳。
“政委,咱們出發吧,路況不太好,有些地方只能慢速行駛。”司機催促道。
“好吧。”我說著準備上車。
“您坐前座。”司機提醒我。青海地區的習慣是第一把手坐前座。
北京吉普行駛在前往興海縣的馬路上,當時不少地方還是搓板路。為了不打擾司機聚精會神開車,我沒有和他多說話,遙望著車窗外壯美的山水,我心情激動,感慨萬千。
這難道僅僅是一種巧合嗎?世間到底有沒有“風水寶地”之說?不信你看:我參軍第一次來到這裡,從一個新兵蛋子幹到騎兵班班長;第二次從這裡進入大學校門,順利畢業後返歸軍隊;第三次提升貴南武裝部政工科長;第四次又從這裡提升為團職領導。我的每次升遷,都與貴南息息相關,身披著光環進貴南,又帶著榮譽出貴南。這貴南對我來說,實實在在的一個“風水寶地”。我現在對貴南的回憶,滿滿的全都是高興和幸福的回憶,正如現代人們所說的“正能量。”
約下午五時到達興海縣。這裡平均海拔3924米,縣城所在地海拔3303米,地方平坦,視野寬廣,街道東西南北方向清楚。武裝部坐落在縣城靠東北地帶,再往東北方向都是寬廣的草原,閒暇時舉步可進野外草地。縣城不少居民擁有私家牛羊。院內房屋排列整齊規範,辦公區居住區劃分清楚,領導辦公室,各科室辦公室安排井井有條,溫室菜地馬廄規劃有序。可以看出前屆班子,對武裝部的機關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我暗自慶幸自己來到了一個機關基本建設紮實的單位。當然,接任一個即將移交地方的軍事單位的政治領導,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我只有一腔熱血,而沒有領導經驗。
我的搭檔部長也是原分割槽動員處參謀出身,南方人,他比我大四歲。長期在機關從事文秘工作,文筆過硬,有豐富的文字工作經驗,但也沒有擔任過單位領導職務。我倆頻繁接觸是在撰寫民兵史期間,他給我的印象是聰慧睿智,細心認真,彬彬有禮。現在作為一個團級單位的軍政一把手,能否相互配合,齊心協力開展工作,還是個未知數。
縣武裝部移交地方,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件大事。簡單概括:它是一個接受雙重領導的縣團級軍事職能部門。軍事業務接受軍分割槽指導,經費和人事任免均接受縣委縣政府領導。可以看出,軍分割槽基本失去了對縣武裝部的管理許可權,剩下唯一的實權就是民兵武器裝備統一集中保管,沒有軍分割槽批准,任何人無權外借。但這一規定很難落實。實踐證明,這一雙重領導的機制,隨著工作的展開,暴露出不少弊端。
縣武裝部沒有移交前,冬季燃料是部隊統一運輸,移交之後靠縣財政撥款,本單位聯絡運輸方式,很麻煩,單位必須派人東跑西奔辦理此事。在牧區,與縣武裝部有利害關係的各個職能部門各局長,縣委縣政府領導,鄉黨委書記鄉長,都喜歡持槍,要求武裝部借槍,我們都無法拒絕,因為牽扯到部門利益,我們誰都不敢惹。鄉上專武幹部更不用說了,他們都在喊配發槍支,還說其他縣上都已經配備武器,唯獨我們沒有,在鄉機關幹部中沒有地位,要求強烈。我們並沒有一一透過軍分割槽,本部門做主分別借槍給他們。好在沒有發生什麼事故,雙方僥倖度過了非常時期。
通常情況下,縣武裝部政委兼任縣委常委職務,縣委常委都要聯點,我經常被縣上抽調做地方工作。1986年10月29日,縣幾大班子召開會議,州長和有關部門人員參加,興海縣有幾個大專案準備上馬,輸電線路,陸曲溝自來水,中鐵林場公路,曲什安萬畝灌溉,鉛鋅選礦廠等。我先後派往河卡鄉和曲什安鄉蹲點,移交地方的幾年中,一般都在參與地方經濟建設,基本脫離武裝部機關工作,工作上的衝突也時有發生。
一年下來,主要的精力花費在縣武裝部移交地方後,各項工作的理順和規範化問題上,如發文行文,人事任免,財務管理等。雖然看不出什麼重要成績,但一如既往地完成了民兵整組、集訓以及徵兵任務,鞏固了原有的局面,為下一步做好民兵預備役建設奠定了基礎。
1990年4月26日下午4時27分,職工劉某家邀請我們武裝部一部分人準備聚餐,剛進屋坐下一會兒,我看到對面桌子上一部錄音機突然抖動起來,伴隨咔嚓嚓的響聲。
“地震!”誰喊了一聲。
“快出去,快快快。”我們大家喊著向外跑。劉某家正好養一條大狗,拴在人們進出房門的通道上,我們進屋時狗很兇,如果沒有主人家拉住,陌生人休想進屋。這時卻不同了,大家爭先恐後向外跑,再也不怕狗了,根本不需要主人家擋狗,有幾個年輕人直接從狗的上方很輕鬆地跳躍而過,其靈活的腿腳堪比跳高運動員。
“政委快走。”劉某抓住他家的狗繩後對待在門口的我喊道。
我們跑到大門外時看到很多人都在外面,他們高聲議論並夾雜著女人們的尖叫聲。因為興海縣視野廣闊,可以眺望縣城後面綿延起伏的山巒,有一面山坡直接垮塌下來,有的地方酷似炮彈落地,灰塵瀰漫飄向半空,伴有轟隆隆雷鳴般響聲,驚心動魄。
我們再也沒有回劉某家屋裡吃年飯,而是立即返回武裝部,做好應急準備。緊接著全力參加抗震救災自不待言。同時有關部門要求每家每戶自找帳篷,暫時在外起灶住宿,大約經過一個月。武裝部房屋也受到不同程度損失,好在人員安全。當時我們還收到全國各地匯來的捐款,我們非常感動,真正感受到了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和各民族大團結的力量,我們一一回信表示了衷心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