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戰爭毫無疑問的勝利了,趙潼光提前班師回朝,留下寧子衿在北疆和西涼派來的使者和談。
臨走的時候趙潼光問謝聞儀要不要一起回去,謝聞儀搖搖頭,霜白的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說:“不了,怕嚇到別人。”
趙潼光明白,若不是當時情況緊急,他怕也是會被謝聞儀這個髮色和瞳色嚇一跳。
“妖災”的傳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傳出來的,原本以為傳說就只是傳說,可是當真見到謝聞儀,他突然覺得是不是這老天在故意搞謝聞儀。
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問他:“你是不是得罪老天了?”
謝聞儀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
“自古就沒見過什麼'妖災'的,這傳說也沒什麼根據,真的不是刻意針對你嗎?”
“大概是,”謝聞儀說,“不是針對我,還有你。”
“壞了氣運的人只有我們自己而已,無關天災的話,那就只是人禍了。”
“可能這天道也確實看我不順眼,但你也是,陛下。”
謝聞儀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醒他:“回去好好當你的皇帝吧,別想太多了。”
他抬頭,是陽光明媚,冰雪已然開始消融了。
“京城裡有人等你,這裡,有人等我。”
他說著,轉身離開,聲音散在風中:“就這樣吧,當我去雲遊,這天下,你可以做好了。”
趙潼光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像是目送,許久,才策馬揚鞭,去追趕回朝的大軍。
*
寧子衿這邊忙了好一個月多,又是和談又是簽訂協議的,還有西涼受降後每年需要繳納的供奉,趙潼光全部交給他來處理。
好在是他那皇帝當的也沒有那麼無情無義,說是回了京城立馬派官員來幫他。這人說話算數,當真是一月後官員就過來了。
寧子衿親自去迎接,以為他只是來一下,結果是走馬上任。
他也是對趙潼光這皇帝無語了,不放心他留在京城也不放心他留在北疆,這麼快就把監督的人派了過來。
但好在那人有能力,寧子衿身上的事也就沒那麼多了,便也就隨他去了,趁著有空回了城裡的王府。
說是趙潼光賜的,趙潼越監國的時候就叫人準備來修了,等戰事結束馬上開始休憩。一個月他忙忙碌碌,那邊也是抓緊時間趕工,這時候回去看,已經是基本完成了。
但他沒怎麼去看,進門的第一時間就去廂房裡找謝聞儀。
這一個月他沒什麼時間,謝聞儀有時候會去找他,更多時候會待在府裡,扶著監督工人休憩。
這府裡現在的一景一物,全部都是謝聞儀監督完工的。
寧子衿以為他累了這麼一個月,這時候也該是在房間裡睡覺,不然就是在看話本,但找了一圈,人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前院沒人,後院的溫泉、藥圃、魚池,全都沒看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乾脆直接攔住一個路過的侍女,問她:“國師呢?”
侍女回:“帶著湘亭姐姐出城了。”
“哪個方向?”
侍女搖頭:“不知,說是策馬去了,晚些回。”
於是也不再找了,回屋洗漱完休息了半個時辰,恢復了精力,才去馬廄牽了馬,揚鞭出城去了。
她似乎知道謝聞儀在什麼地方。迎著尚有些凜冽的風,朝著夕陽的方向賓士,周圍視野開闊,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枯黃,細看之下,還有著些許的綠色。
是春天要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開始下移,天邊漸染了橙紅,終於是見到了遠處朝他賓士而來的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紅衣烈烈,在夕陽下耀眼得熱烈,像是怒放的鮮花,又像是翩飛的紅蝶。
到了眼前,寧子衿手一伸,謝聞儀放鬆,任由他把自己抱到身前。
兩人同乘一匹馬,寧子衿笑著問他,輕輕吻著他的發頂:“想我沒?”
謝聞儀迎著風,聲音隨著風落入了夕陽:
“嗯,想你了。”
夕陽的剪影下,是兩人一馬奔騰,一人一馬身後緩慢獨行。
是歲月靜好,紅塵無憂。
*
京城裡,趙潼光回了皇宮,接過了趙潼越手上的工作,忙了一段時間也接手了,趙潼越陪他近半個月,眼看著也快到了農時,便打算先回丹丘去了。
他去找趙潼光說,他沒什麼反應,說是想回就回。
這次沒有攔著,也沒有歇斯底里。
趙潼越看他低著頭像是事不關己,終是嘆氣,不打算走了。
可是隔天,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趙潼光卻親自送他到了城外的亭子。
“不是要走嗎?”趙潼光問他,“今天朕有時間,送你。”
趙潼越驚異:“我可以回去?”
趙潼光不情不願點頭,語氣彆扭:“朕又沒有攔你。”
趙潼越就笑了,屏退了周圍的侍衛,抱了抱趙潼光:“等夏天,你來,我在丹丘等你。”
趙潼光說好。
這次離別沒有不捨,因為有了下一個相遇。
從今以後,在沒有阻礙橫亙在他們之間。
一切都是歲月最好的模樣,只等盛夏,等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