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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孩子在這種世界上最好的出路

回到宿舍躺到床上的她這晚也久久沒有睡去。三年來她其實一直能感覺到那雙憂鬱執著充滿才氣的眼睛的注視,在經歷這麼多後她真切體會,這種單純,現在是多麼的難得,但也知道,經過了今天后,就再也不會有了。

一年前的暑假,跟父母親撒嬌半天后,母親答應她去青島旅遊。每天,站在黎明面前盼望黑夜的來臨,並將自己孤獨地藏在房子旁邊濃密的樹影中,好奇而神秘地搜捕著這夜間發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時她喜歡一個人坐在沙灘上,一坐就是個把鐘頭,把頭擱在膝蓋上,用沙子慢慢的埋自己的腿,看著沙子從光滑的面板上流下,有股奇異的快感。看累了一面用手指輕輕按摩自己的眼睛,一而無限欣喜地看著遠方。海水滿盈盈的,照在夕陽之下,浪濤像頑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躍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拍拍身上的沙子立起來時,也許是坐久了腿骨有些發酸,身子不禁有些搖晃,好不容易立住,睜開眼,發覺前面站著一個人,正微笑著看著她。竟然是中平,她躲了三年的人,他們其實老早就熟悉,從高中最後一年到大學二年,他一直在給他寫信,但她一封也沒回。

“又見到你,高興極了。”

“我們好久沒見了。”

“到現在整整四年零21天。”

沒想到,他記得這麼細。接下來的聊天中,她發現,這個男孩竟然對她的生活了如指掌!她在家經歷的一切,她的努力拼命。當她在這裡享受短暫的度假生活後,回去還要面對那個禿頂凸肚的銀行行長。

“雨停了。”

“是嗎?”他好像沒明白過來,“你看多有趣,雨停了。”

“我很高興,在這裡看到你。”她的聲音哀豔動人,可是她吐露的只是她意外的喜悅。

“我要你能到我家裡來坐坐,可以?”

“家?”

“我在這裡也有套房子。”

“你真的要我來嗎?”

“真的。”

她把頭像遠處望去,燈光罩上去,頓時顯出一股迷離的色彩。

“要不是有霧,在這時就可以看見海灣對面我家的房子,”他說,“我家房子前圍牆的盡頭總有一盞通宵不滅的綠燈。”

他驀然伸過胳臂去挽著她的胳臂,她側過去臉看了一眼,似乎沉浸在他方才所說的話裡。曾經,她家別墅外牆上也有這樣的一盞燈,但都已成了過去,但兩年前已經賣了,那盞燈曾經似乎離她很近,幾乎碰得著她。那就好像一顆星離月亮那麼近一樣。

看到她沒有拒絕,他很興奮。過去幫她把包拿起,挎在臂膀上,向前走去。

她沒出聲,跟著他走,不一會兒,他說,到了,然後看著她。他們到了一個別墅的門前停了下來,他看著她,不敢發出聲。良久還是她打破沉寂,進去吧,他趕忙推開門,走進屋子。

進屋就見著一個流蘇大吊燈,頂部設計了隱藏式線性燈,底部是正方形大理石託舉貝殼狀的裝飾石,內設照射燈,和頂部線性燈交相輝映。地板採用灰色系瓷磚,平鋪至大廳。左側設計一個儲物櫃,儲物櫃背景牆是採用三角紋波紋裝飾面板,背景牆掛一幅畫,和流蘇大吊燈相映襯。

客廳分為兩部分,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客廳正面,白金色的不規則蛋形垂吊燈,巖板定製的電視背景牆,一個超過100英寸的大的液晶電視放於其間,兩邊著隱藏式線性燈的儲物櫃和展櫃。帶有明顯的大理石元素和木作元素的方形長桌作為茶點區,居於當中。推開門廚屋擺著長方形餐桌,餐桌後方是微燈映照的紅酒櫃。

客廳後方是一個封閉式的露天陽臺,陽臺邊緣設定綠植區,中間擺放桌椅作為露天休閒區。

旁邊透明式玻璃吧檯擺放著紅酒,牆一側擺放著背靠沙發,中間擺放透明的茶几。

二樓牆背景是輕奢藝術品展櫃。靠窗中間是跑步機和健身器材,健身器材旁放置大理石休閒桌,餐桌後方擺放桌球檯。

主臥主臥是柔和的隱藏式線性燈和筒燈裝飾,落地窗淺藍色的窗簾隨風鼓盪。

推開透明式玻璃門進入浴室,牆面是巖板定製,底下是大理石磚,長方形無稜角化妝鏡掛於牆上,圓形吊燈下一個紅色布藝化妝專用凳引人矚目。

在隨著他轉完了這些後,回到客廳的她找了沙發坐下,從包裡拿出一瓶水,開了,然後開始喝。此時的他倒有些顯得心神錯亂,站在門沿臺階上向下望著她。

他在看著他時,看得出來她也在悄悄使自己適應眼前的現實,那種難得的悽惶激起了巨大的愛惜心,他疾步走過去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低低在她耳邊說了點什麼,不知說到什麼,她輕輕的笑了,笑容像一個扔進水底的石子,由嘴兩邊往外漾開,他看著發呆了。

五年前,一個秋天的夜晚,落葉紛紛的時候,他倆走在街上,走到一處沒有樹的地方,人行道被月光照得發白。他們停了下來,面對面站著。那是一個涼爽的夜晚,正值一年兩度季節變換的時刻,空氣中洋溢著那種神秘的興奮。

她是他所認識的第一個“大家閨秀”。那時的他一見到她,就為她神魂顛倒。他到她家裡去,她的家使他驚異——他從來沒進過這樣美麗的住宅,但是其所以有一種扣人心絃的強烈的情凋卻是因為她住在那裡,到後來他家再買了比之更大的更豪華的,但印象給他最深的還是他第一次去她家看到的。

也許她也很難相信,那個曾經那麼豪華,給予她那麼多溫馨的家,怎麼快就消失了。直到事後她母親哀哀切切的哭訴才大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比天高的父親和人家合夥開了全市最大的一個別墅群,他父親為此投入了自己的所有,還欠了銀行2000萬,在一切就緒後合夥人突然捲款而逃,並且不知所終,所有的欠款全押在他父親一人頭上,他父親被迫賣掉山邊那套伴她長大的別墅,但即使這樣,也還遠遠不夠,強大的銀行還有債主催款壓得父親喘不過氣來。

那天那個熟悉的工商銀行行長又來家裡催款,他父親雙手撐著頭一籌莫展,這時行長看著泡完茶準備離去的她對她父親說,你急什麼,不是還有個女兒嗎?女兒這麼大了改為爸爸分擔了。

不久市裡組織了一次全市企業家協會聯誼晚會。她是壓軸出場。

清顏白衫,彩扇飄逸,線條柔美的雪白肌膚婉如一朵出水芙蓉,又黑又長的睫毛緊掩著那一雙剪水秋瞳輕顫,白皙嬌美的.挺直玉頸下一雙柔弱渾圓的細削香肩,若仙若靈,彷彿從仙境中走來。

隨著清清的音樂響起,她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著,在她細緻的臉蛋上掃出淺淺的憂慮,讓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一曲跳罷,臺下歡聲雷動,後排人們紛紛站起,人們紛紛驚歎,在這樣的城市還有這樣的女子,不少人開始打聽她的來路。

回到後臺她父親對她說,跟我來一下。出來後看到外面停著一輛奧迪A8。開啟車門,一個禿頂大肚男人坐在那裡,她父親說,這是工商銀行的楊行長。楊行長笑了,是小婷呀,聽你爸提起過,喊我叔叔。她看了父親一眼,父親朝她點點頭,她喊道,楊叔。好好好,楊行長說到,上來吧,不要在外面站了。她看了她父親一眼,沒有動。她父親扭過頭去湊近她耳邊,輕輕的說,上車吧,爸欠你的。看著她上了車,她父親狠狠的扭過頭去,沒想到一個聲音響起,把門關上啊。他父親輕扶著車門,搖晃著幾乎要倒下去,定住後用力的把門關上。車子伴著灰塵呼嘯而去。

忽然,燈滅了。驚呼間中平端著個裝了四隻蠟燭的盤子走了出來。放在餐桌上,四支蠟燭在減弱了的風中閃爍不定。漸漸地,蠟油如淚滴般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蠟燭也越來越小,越來越矮。很快,瘋狂燃燒的火焰就把蠟燭的整個身體吞噬了。淡淡閃爍的燭光,朦朧了她的視線,漸漸地讓她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朦朧中,中平悄悄的撫了上來,把一個東西緩緩的塞進她嘴裡,她用力一嚼,原來是個冰塊。在她驚異間,他主動上前,把嘴湊上去,輕輕的撥開她嘴唇,用舌頭舔舐著她舌上的冰塊,她頓時體會到從未有過的雙倍的快感。

他們親吻了很長時間,直到那塊冰完全融化,她才離開他的嘴說,我很高興是個女孩。假如我有後代的話,而且我希望她將來是個傻瓜——這就是女孩子在這種世界上最好的出路,當一個美麗的小傻瓜。

說著她開始大笑,她的笑聲隨著她的姿勢開始膨脹,空曠的的屋子就顯得越來越小,後來,她好像在煙霧瀰漫的空氣中坐在一個吱吱喳喳的木軸上不停地轉動。

好的,我同意。說著他又上前親了她一下。

第二天清晨,在中平還在酣睡時,她走了,沒跟他說一聲。突然不見了,給中平什麼也沒留下。她又回到了她那豪華的住宅裡,這是行長專為她準備的住宅,和這房子相比,她以前的那房子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她又回到了她那該有的生活。

兩天之後,當心急如焚的中平趕回家,他們再見面時,已是在中平一個有些偏僻的家裡,見面後的中平顯得心慌意亂,她在那兒,坐的離他很近,但他總感覺很遠,一種他也說不上來的不可捉摸的距離感逾於他們中間。看著他站那兒一動不動,似有些呆傻的模樣,她輕輕一笑,轉身微仰著脖子,讓他吻她那張奇妙、可愛的嘴時,那張醬紫色的柳條輪椅不停的發出聲響。他吻著她的嘴,用手扶著她的脖頸,感覺她的身體有些冰涼,嘴裡發出模糊的聲響,讓她感覺她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更動人。

在她動身到自家前的最後一個下午,他摟著她默默地坐了很長的時間。那是一個寒冷的秋日。屋子裡生了火,她的兩頰烘得通紅。她不時移動一下,他也微微挪動一同胳臂。下午已經使他們平靜了一會,彷彿為了在他們記憶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為第二天即將開始的長遠的分離做好準備。她用無言的嘴唇拂過他上衣的肩頭,或者任由他溫柔地碰一碰她的指尖,他則俯下頭去輕輕的吻吻她那烏黑光亮的頭髮,彷彿她是在睡夢之中,淺嘗輒止,好像動作一大,就會觸破深埋於他們之間的那種寧靜。

忽然,一段悠揚的薩克斯樂曲想起,她幾乎跳起來問道,是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吧,中文名叫“彩虹之外”。他微笑著點點頭。她坐下去,雙手託著腮,目光看向落地窗外遙遠的天邊,他家涼臺沐浴在燦爛的星輝裡。

在彩虹之上,有個很高的地方,有一塊樂土,我曾在搖籃曲中聽到過

在彩虹之上的某個地方,天空是蔚藍的,只要你敢做的夢,都會實現

有一天,我會對著星星許願,在雲遠天高的地方醒來,在那裡,煩惱像檸檬汁一樣溶化,遠離煙囪的頂端

你就可以找到我,在彩虹之上的某個地方,青鳥悠然飛翔, 青鳥飛躍了彩虹,那麼,我為何不能?

在彩虹之上的某個地方,天空是蔚藍的,只要你敢做的夢,都會實現。

曲調像一個懂事的孩子,用一把稚嫩的小手在她心口比劃,在她靈魂最深處,有過好久未甦醒過的角落,猛然射進一道強光。那些曾清晰如斯的心想成了永遠無從抵達的幻夢,清脆的節調傳遞的卻是不可思議的惆悵。

曲落之時她沒表現出什麼,只覺得心頭堵得慌,回到豪華住所的後那股絕望怎麼也揮之不去,接著就開始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不知怎麼,在碰到喝的搖搖欲墜的行長回來後,她今天顯得格外的興奮,從前在行長面前總是被動的她今天特別主動,而且不止一次的索取,弄得行長精疲力盡,直到破曉才困頓不堪地入睡。過後她見著自己的長裙同同凋零的蘭花纏在一起,胡亂的扔在床邊的地板上,看著大聲打著呼嚕的行長,她輕輕下了床,點燃了一支菸,細長的手指與細長的煙,嘴角帶笑,嘴唇沒有塗,任由長髮遮住了半邊臉。半晌她吐了吐菸圈。一個漂亮的雲霧在臥室慢慢飄散。

不久,一支菸結束,她摁滅了菸蒂,又點燃上一支,但沒有抽,只是看著它在靜靜燃燒,此時眼角流出那一抹潮溼的陰影,不知道是為它的即將消失,還是為了自己。當第二支菸慢慢燒滅,她快速的跳下床去,收拾好菸蒂殘餘,倒進垃圾桶,然後跑到窗邊,一口氣拉開窗簾,陽光普照,回頭再看,行長還在打著呼嚕。在這整個期間她內心深處渴望做出一個決定。她覺得,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現在就要解決,刻不容緩,而目前,身邊的這個男人必須要為自己做一些自己能得到的一切。

那股慾望隨著大學臨近畢業愈發強烈,每次與那個可做自己父親的老男人床上瘋狂後坐在那裡時,她也會想起剛入大學時的那份純情,想起走進班上被他還有男生們凝目注視的情形,想起開學不久和同宿舍女伴們散步回來經過街上的那盞綠燈時所感到的驚奇。現在想起,那就象已是另一個世界似的,她再也回不去了。她經歷了漫長的道路才來到樓前這片藍色的草坪上,她的夢一定就像是近在眼前,她是不可能不抓的。從前的那個夢已經丟在她背後了,丟在這個城市那邊那一片無垠的混飩之中不知什麼地方了,那裡黑黝黝的田野在夜色中向前伸展。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他面前書桌上的那隻花瓶上,瓶裡是空的,這幾年來第一次在她生日過後花瓶還是空的,沒有插花。對那個酣睡的男人來說,每天喝得醉醺醺回來除了難得的索取做愛外,是絕不會想到她的生日的,更不會想著這天要為她把這花瓶插滿。她慢慢的走近,看著空空的花瓶,悚然一驚,彷彿覺得有一扇看不見的門突然被開啟了,一股陰冷的風穿堂而過,從另外一個世界吹進了這原本密封的房間。一霎時她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虛無,百感千愁一時湧上心頭。隱約想起那個看不見的男孩,在眼前漂浮不定,然而熱烈奔放,猶如遠方傳來的一陣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