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愛麗絲朝著大河伸手大喊，但她卻寸步難行，體型巨大的死神們已經一隻只朝這邊聚攏，將她團團圍住。

滿眼都是這些可怖的面孔，愛麗絲被嚇得跌倒在墊子上，她試圖後退，但馬上後面就傳來警告般的骨頭碰撞聲，讓她一個激靈。

死神們越圍越近，愛麗絲縮成一團，將臉埋進膝蓋裡。

“這都是夢……這都是夢……”

愛麗絲不斷對自己說著。

突然，那些咯咯噠噠的聲音消失了。

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

愛麗絲不禁這樣相信。

正當她打算抬起頭來，看個究竟時——

“——嘩啦啦……”

清脆的迴響從四面八方傳來，一個白色的圓形物體滾落到愛麗絲腳邊。

愛麗絲看清了，那是個人的頭骨。

“呀！”

愛麗絲幾乎被嚇得跳起來，她這才發現，周圍的死神們不知為何已經化作一攤碎骨。

“愣著幹嘛？快走！”

這時，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不對，是和自己完全一樣，卻來自另一人的聲音。

.

從河裡上岸稍微費了點功夫，我一邊重塑身體一邊望向朝某處聚攏的死神們。

雖然被晃來晃去的骸骨們擋住，但其中心毫無疑問就是愛麗絲。

我朝愛麗絲舉起右手握拳，一個半圓形閃爍著的防護罩圍繞她浮現，一隻正朝愛麗絲跳躍過去的死神，在觸碰到護罩的一刻便被打成了碎片。我慢慢鬆開右手，防護罩隨著我的動作擴散開來，化作衝擊波襲擊了附近每一個死神。

“嘩啦啦……”

被拆成零件的死神們散落一地，愛麗絲呆坐在防波堤般的骨堆中心，愣愣地望向我。

“愣著幹嘛？快走！”

我朝她大喊。

但對方卻不為所動。

她在幹什麼？

難道是傷到腿了？因為我剛才那一扔？

我不知道已經死了的人是否還會受傷，之前我也控制了力道，照理說應該不至於弄傷她。

不過，凡事都有個萬一，我立馬朝著愛麗絲衝了過去，等到靠近，才發現淚花在她眼裡打轉。

“怎麼了？哪裡疼？告訴我，我馬上幫你治好！”

“你……還活著……太好了……”

愛麗絲哽咽著捂住嘴。

“哈？”

“我還以為你已經……哇啊啊啊……”

愛麗絲一下撲上來抱住了我，嚎啕大哭起來。

這不是一點沒事嗎？更加搞不懂她在哭些什麼了。

“好了，有力氣哭不如用在腿上，快跑！這些傢伙還沒死透！”

我話音剛落，地上的碎骨頭們已經發著細響抖動起來。

不光是這些，還有著更多的死神或是跳過河岸，或是從河中冒出，或是從遠方朝這邊移動。我不知道它們到底有多少，無窮無盡也說不定。

如果多做點嘗試，應該不難找到徹底殺死它們的辦法，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就暫時先這麼處理吧。

我手一揮，地上的骸骨們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動一樣騰飛起來，在我上方聚集，化作一團白色的圓球。

“往哪裡跑？”

愛麗絲迷茫地看著我。

“這邊！”

我拖動著骨球，朝著之前確認過的泥潭方向跑去。

“誒？要帶上它們嗎？”

愛麗絲指著骨球問。

“會有用的！”

.

愛麗絲的腳程不算快，我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從骨球中抽取一部分碎骨，砸向後面跟來的死神們。

倒是不用擔心用完。

幾個死神從正門攔住我們。

“低下頭！”

我朝愛麗絲大喊，同時揮動右手。

骨球從愛麗絲埋低的頭頂劃過，徑直碾到那幾個死神身上，瞬間它們化成了其中的一員。

“哇啊！”

突然，愛麗絲又發出喊聲，我本以為是她遭到攻擊了，回頭一看並沒有事，不過她的步伐停住了。

“沒有路了……”

愛麗絲低頭看著腳下說道，我也循著目光看過去，她的腳踝已經沒入泥裡。

“已經到了嗎，稍微退後一點，別碰到這些泥！”

一邊將骨球轉化成弧形的牆，阻礙後方追來的死神，我一邊放眼朝更前方望去，就如我預料的一樣，很快就發現了要找的東西。

在泥潭之中，有一個發光點，就像是一朵綻開在這泥濘中的蓮花。明明是不算刺眼的光，卻又給人很明亮的感覺，彷彿這死氣沉沉的世界都被那光給照亮了。

洋溢著如此多生氣的東西，毫無疑問就是通往另一邊的大門。如今成功轉化為死者的這副身軀也能清清楚楚看見了。

“快，跑到那道門那裡去！這樣你就能回到原本的時間了！”

我將骸骨轉化成道路，鋪向兩個世界的門扉，只要踩在這上面，就不用擔心愛麗絲被泥潭奪走任何東西了。

“只要到了那裡，走進兔子洞，就能回家，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愛麗絲露出神往的表情，踏上骨頭橋一步。

“當然了，沒錯，所以快點去吧！”

我必須攔下追來的死神們，沒時間回頭，隨著我手的動作，空氣被壓縮成利刃將它們打碎，一柄死神的鐮刀向我襲來，卻在觸及到之前化作碎片。

死神的數量越堆越多，它們並不顧忌泥潭，以平鋪的方式朝愛麗絲那邊壓過去，近處的為遠處的擋下攻擊，差點有幾個漏網之魚溜走。

沒辦法了，用廣範圍的攻擊清場吧，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傷到愛麗絲……

我高舉握拳的右手，大量能量向手中聚集，以至於手部周圍的空間都出現了扭曲。

同時我側過身，打算為正朝門扉跑去的愛麗絲施加保護——

“嗯？”

我差點撞上愛麗絲的臉。

她不是順著骨橋跑過去了嗎？為什麼還在這裡？

“你在做什麼？怎麼還沒走！”

我沒能忍住，朝她大吼道。

“我說……你也和我一起走吧？”

“哈？”

她有沒有搞清現在是什麼狀況？

雖說她離我這麼近，保護起來更方便，但只要她沒抵達門扉，這個狀況就會持續下去，沒完沒了。

“我可以向爸爸媽媽介紹你，沒事的，他們都很親切，我會說服他們讓你住下來的！這樣，我們就可以做真正的雙胞胎姐妹了！”

愛麗絲依舊在自顧自說著。

“別說傻話了，我和你根本就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存在！”

我一邊應對著死神一邊說。

“你是說，你沒有辦法去到我那一邊麼？”

“……是的。”

雖然理解有誤，但我還是順著回答下去，這也省去了解釋的麻煩。

“這樣啊……”

愛麗絲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明明只是幾步路的事，只要她抵達那裡，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完成了，卻偏偏要回過頭來浪費時間，實在無法理解。

我將注意力集中在對付死神上。

快進入你的兔子洞，結束這次冒險吧，愛麗絲。

放心好了，無論多少追兵，我都會替你阻攔下來——

突然，我的身體向後一傾斜。

這並非是源於我的意志，而是有人拉住了我的手。

“你在幹什麼？”

為了保持平衡，我不得不跟著朝對應方向跑起來。

“不試試怎麼知道，別放棄呀！”

愛麗絲堅定地回頭看我一眼。

放棄？放棄什麼？

“快放手，我必須留下阻止它們！”

我看到地上散落的死神碎骨已經開始重新組合，新到的死神也直接跨過同類的身體朝這邊奔來。

“別擔心！奇蹟肯定會發生的！因為童話裡最後都是這樣！”

縱使已經氣喘吁吁，愛麗絲依舊在大聲說著。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這傢伙絕對腦袋哪裡出問題了吧？

“我對你來說只是剛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啊，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因為長著一樣的臉？”

“你在說什麼呢，明明說了那麼多的話，你已經是我重要的妹妹了啊。”

愛麗絲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說不上來，那是以前從未感受到過的什麼，很陌生，連我自己都沒法理解。

都是因為這傢伙說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話。

“好了！別再管我了，趕快到門那邊去！”

我將被抓住的手解散成本體，再重新構成，愛麗絲突然握了個空，差點摔倒。

我重新面向死神們。

不行，已經到這麼近了，這樣下去，愛麗絲根本抵達不了門扉！

我跳到旁邊的泥潭中，操作起骨橋，準備把愛麗絲直接扔過去，就在這時——

停住了。

就像影片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死神們的動作齊刷刷停住了。

我彎了彎手指，確定自己還能正常行動。

大概過了五秒，死神們也再次動起來，不過這次，失去了原先的攻擊性，它們垂下鐮刀，紛紛後退。

不可能……

奇蹟真的發生了？

這難道是愛麗絲的什麼特殊力量？

我緩緩轉過身，望向愛麗絲，她正跪坐在原地，側頭望向我。

“快！趁現在透過那道門！”

我朝她喊。

愛麗絲卻不為所動。

側臉上望著我的眼睛，裡面寫滿了恐懼：

“我、我動不了了……”

“你說什麼？”

下一刻，我便知道了她動彈不得或是死神們停止進攻的原因。

以及，死神們是怎麼來的。

“啊——！”

伴隨著一聲痛苦的悲鳴，愛麗絲上半身一挺，腦袋往猛地一仰之後又馬上垂下去。

緊接著，她的背部裂開了。

白色的，纖細的什麼從她背上縫隙裡伸出，那是，骨頭。

越來越多的骨頭肢體從愛麗絲背部伸出，再接下來是脊骨，脫離愛麗絲的身軀像小山一樣隆起，同時，愛麗絲的上半身也像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下去。縱使如此，愛麗絲依舊在發出著悲鳴，她在哭，在求饒，在求救，卻什麼都做不了。

“愛麗絲！”

我朝著她奔跑過去。

但為時已晚。

“呲！”

隨著那條脊骨的動作，頭部也從愛麗絲身體裡被抽出來，也因為這麼一下，愛麗絲再也沒了聲音。

骸骨如化蝶一般，從名為愛麗絲的“繭”裡爬出。

那赫然是一隻全新的死神。

明明就差一點了。

明明只差這最後一步就能成功了！

“你這混帳——！”

我的聲音，是否傳達至那個死神耳裡都未知。

眼前的風景已被灰色的天空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