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設在空曠的場地,侍女們穿著繁複長裙,將各類珍饈送上王公貴族們的桌面。
權貴們推杯換盞,奉承之語不絕於耳。
篝火噼裡啪啦燃燒著,空氣中浮動著奢靡氣息。
江時淵不太喜歡這樣的場景,但應付並不是難事。
他的座位在皇子們之中排最末位。
落座時,江旭升往這邊看了一眼。
不少官員已經聽說了江時淵回宮的事情,也瞭解他沒什麼背景,來奉承的人並不多。
江時淵沒有因此失落或憤怒,而是獨自斟酒。
酒過三巡,杯中酒已空。
江時淵正要去拿酒壺,一旁忽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先他一步拿起酒壺。
侍女模樣清純,與之前送來的型別大相徑庭。
接觸上江時淵的目光,她柔柔一拜,將酒杯遞過去,“殿下,奴婢名喚瑩兒。”
“好,多謝。”
江時淵拿過酒杯,放上桌面,卻沒飲。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奏樂上,側臉溫和俊美。
“九殿下……”
瑩兒抿唇,垂下纖長睫毛,臉頰鋪滿了薄粉。
她跪坐在江時淵身側,柔柔道:“奴婢是來侍奉您的。”
火光跳動在瑩兒臉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江時淵只掃了她一眼,便道:“本殿不需要侍奉,請回。”
“殿下,奴婢是真心想侍奉您,求您給奴婢一個機會吧……”
瑩兒含淚看向江時淵,眸中閃著惹人憐惜的火光。
可江時淵說完便沒再看她,神色淡漠。
瑩兒跪在原地,大有江時淵不答應她就不起來的架勢。
邊上的七皇子注意到,調侃道:“九皇弟,你這就不識趣了,美人兒就是要憐香惜玉的……”
他說著,伸手勾了勾手指,“叫什麼來著?到這裡來。”
瑩兒抓著裙子的手瑟瑟發抖,含淚看向江時淵。
“九殿下……”
江時淵掃了眼她的手,目光一頓,道:“在一旁候著吧。”
聽他這麼說,瑩兒鬆了口氣,連忙退到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七皇子長嘆一口氣:“唉……你態度太冷硬了,這樣如何能招姑娘們的歡心?”
江時淵沒理會身邊的嘈雜之音。
他抬頭,環視了一圈四下。
高座之上,皇帝正摟著寵妃的腰張嘴任由對方喂葡萄;視線往下,幾名皇子身邊各有美人,公主們身邊也大多坐著小侍,大庭廣眾之下舉止親密;重臣身側,亦有舞女作陪。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
江時淵想起這些日子裡應酬時那些官員的表現,以及在宮中所見所聞,目光漸冷。
君王荒淫無度,臣子只知享樂,這個王朝已臨近衰亡。
來之前,他還隱隱擔憂過,若是皇子之中、臣子之中,有可撥亂反正之人,自己也許會心軟。
現在看來,是想得太多了。
這些人……還不配。
有人前來敬酒,江時淵舉起酒杯與對方輕輕碰了碰,仰頭飲盡杯中酒。
那官員寒暄幾句後,瞧見跪在邊上的瑩兒,瞭然一笑,道:“這丫頭生得倒是水靈,九殿下原來喜好這口?下官倒是知道幾處有這類兒的,不若……”
江時淵不接茬,淡淡道:“周大人,本殿不喜女色。”
周大人:“哦,那下官……”
周大人:“啊?!”
周大人大驚失色,又瞬間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
難怪江時淵回京後這麼久沒有接受過任何官員送去的女人,就連皇后送去的人都沒搭理,還以為是什麼清高的主兒,原來是他們沒找對喜好啊!
無錯書吧周大人只覺自己找到了迷宮的鑰匙,和江時淵含蓄幾句後便告辭,要趕緊將這一訊息告知其他同僚!
九殿下有斷袖之好這件事,很快便在宴席間傳開了。
話傳到江旭升耳邊時,他正和嶽敏芝閒聊。
嶽敏芝道:“三哥哥,江時淵竟然是個斷袖,你以後儘可放心了,舅舅最不喜歡斷袖了!”
她一派輕鬆,覺得江旭升少了對手。
但江旭升卻放鬆不下來。
上輩子,江時淵也沒有和女人接觸過,但這也不妨礙他勾結朝臣弄死自己啊……
江時淵詭計多端,說不準這斷袖的訊息就是他整出來迷惑人的!
江旭升想了想,招來侍從,耳語道:“讓那個什麼寶兒今晚留下江時淵,一切還是按照原計劃來。”
侍從愣了一下:“殿下,您說人……是瑩兒嗎?”
江旭升怒了:“本殿怎麼知道他們叫什麼!趕緊去辦!”
他說完,踹了侍從一腳。
侍從趕緊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此夜燈火通明,註定無法安靜。
*
營帳中,雪白的小狐狸在書頁裡翻了個身。
子時已經過去有一陣了,江時淵還沒回來。
這都幾點了?幹嘛去了?酒有那麼好喝嗎?不知道他要睡覺了嗎!
小狐狸兩隻後腳蹬著被子,兩隻眼睛氣得圓鼓鼓的。
門外的喧囂聲早息鼓偃旗,江時淵到底去哪了?
難道是……被人暗殺了?
都讓他別那麼高調了!
南州左思右想,決定自己去看看。
他跳下床,轉瞬間,模樣漂亮的少年郎便站在原地。
藍衣黑眸,一頭青絲烏黑濃密,與凡人無異。
髮絲披散在肩頭,南州在房中找到一根髮帶,一邊隨手扎頭髮,一邊穿過營帳走了出去。
多虧了江時淵,現在他的妖力恢復了不少,雖然還沒三成,但穿行牆壁不算難事。
南州出了營帳後,指尖在空中點了點,前方立刻出現點點螢火,飛舞著為南州引路。
隱去身形後,南州跟著光點停在一處營帳前。
江時淵被侍衛攙扶著進了一處營帳。
他腳步有些虛浮,俊美面上浮起一片不正常的紅。
南州冷哼一聲。
怪不得不回家,原來是在外面喝多了,真是野啊。
仗著自己現下隱去了身形,南州從路邊撿了個棍子,大搖大擺進了營帳,打算偷襲江時淵,繞到他後背狠狠抽他兩下。
不信守承諾的人類是會遭報應的!
南州站在角落裡,環視了一圈四周。
看得出來,這營帳是個不錯的地方,尤其是這床,特別大,一掀開門簾就能看見,若是有人捉姦,一定是個合適的地方。
侍衛扶著江時淵坐下後,便出門去取解酒茶。
南州手動給門上了鎖,慢悠悠走到江時淵面前,思索著怎麼偷襲他心情會最好。
思索片刻,他將位置定在江時淵……臀部。
舉起手裡的小棍子,南州彎了彎唇,抬手要打。
可手剛舉起來,還在昏昏欲睡的青年便抬眼看來,眸中含著笑意。
“怎麼站在那裡不說話?我這樣很難看嗎?”
南州大為震驚。
江時淵……他怎麼能看見自己?
不可能啊,他分明用了術法,按理說江時淵也應當和其他人一樣看不見自己才對。
他眼中的驚異轉瞬即逝,但江時淵還是敏銳捕捉到了。
“怎麼了?”他問。
南州停頓幾秒,還是未說出實情。
金色的眸子掃了眼江時淵,哼道:“來看看你在何處逍遙,既然你還還好活著,那我走了。”
他說著,轉身欲走。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南州……”青年從背後抱住他,聲線沙啞,“我醉了。”
呼吸吐在耳側,滾燙的溫度激起一片酥麻。
他越來越近,清冷麵容上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暈眩,眼尾一抹豔紅更是令南州心跳瘋狂加速。
“南州。”
他一字一句念少年的名字,每一個音裡都含著綿綿愛意。
“為我解酒,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