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趕緊湊過來。
江旭升咬著牙低聲問:“怎麼回事?讓你在酒裡放的東西呢?怎麼一點作用也無?”
侍從瞥了眼不遠處,哆嗦道:“殿下,小的也不知啊……小的真的是將整包藥都放了進去……”
這處瀑布陡峭艱險,是難得一見的險要。
按照江旭升原本的計劃,江時淵喝了帶料的酒水後應當渾身發軟,在比試時被葛正浩逼入湖邊,而後突然卸去力氣墜入湖中,被強流沖刷滾入江水瀑布之中。
備酒的是管家王寬,殺人的是侍衛葛正浩,屆時就算皇帝問起,也與自己無關。
人死不能復生,皇帝怎麼會為了個微不足道的卑微之人重罰自己這個嫡皇子?
他自以為萬事俱備,誰料江時淵竟毫髮無損。
甚至,隱隱有要贏過葛正浩的趨勢。
葛正浩這次是他的侍衛,代表著他的臉面,江旭升是萬萬不願見到江時淵贏過自己侍衛的。
江旭升左右環視一圈,忽然視線停在某處。
他冷笑一聲,心一橫,直接抓起一旁看戲的南州,用力往湖中摔去!
南州舟車勞頓幾日,本就覺得不太舒服,本欲趁著江時淵比試休息會,卻莫名落入水中。
原本在比試的江時淵未曾料到此事,瞳孔驟然緊縮,不顧還在比試就立刻足尖點地飛身入水。
他準確地抱起南州上岸。
站定後,江時淵仔細檢查南州渾身上下,確定他除了渾身毛髮盡失外沒有任何傷後,連忙脫下外衫將小狐狸裹起來抱入懷中。
安撫似的摸了摸南州的頭,江時淵神色冷凝,起身便要離開。
江旭升狠狠皺眉:“宴席還沒結束,你要為了一隻畜生公然與我作對?”
剛才江時淵從水中走出的表情陰鬱冷漠,眸中的情緒濃郁可怖。
江旭升心頭猛地一跳,他下意識感到害怕,卻不願表現得露怯。
此刻高喊出聲,就像是在證明自己不會被人唬住似的。
一隻畜生,他丟了就丟了!
難道江時淵還要為了個畜生反抗自己的命令?
然而,江時淵根本沒有理會江旭升的叫嚷。
他微微回首,俊美側臉帶著森森寒意:
“皇兄最好祈禱我的狐狸安然無恙,否則就絕非一句‘意外’可翻篇了。”
青年的眼神與前世端坐皇位懲處下人時別無二致,江旭升不禁惡狠狠打了個哆嗦。
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現在與前世不同。
無意識的露怯令江旭升氣急敗壞:“混賬!長幼嫡庶尊卑不分!如此罔顧綱常,本殿要立刻參本告知父皇!治你不敬之罪!”
“你大可試試。”江時淵冷冷道,“不敬之罪與謀害皇子孰輕孰重,想必你還能分得清。”
他說完,徑直離去。
江旭升被對方的態度驚到,愣在原地片刻,才反應過來,對著僕從怒道:“他……他竟然連敬稱都免去,與本殿稱你我!”
簡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江旭升氣得胸膛大幅度起伏著,只覺得連撥出的氣息都冒著火氣。
一個下賤娼妓肚子裡爬出來的貨色,也敢對他不敬!
江旭升捂著心口,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此時此刻,他也沒了賞景的心思,起身讓幾名僕從扶著自己回去。
快走到停車的地方點時候,侍從匆匆跑了過來,神色為難。
“殿下……”
江旭升一看侍從窩囊的樣子就冒火:“講!”
侍從哆哆嗦嗦道:“呃……九、江時淵把馬車的馬騎走了……”
江旭升眉頭一皺,立刻推開侍從去看馬車。
他們來時為了低調,乘坐的是雙馬馬車。
此時此刻,拴馬的帶子還在,馬卻無影無蹤,只留著車廂。
江旭升:“……”
該死的江時淵!混賬!
別以為今日躲過一劫便算了,等回到宮裡……
*
是夜。
化為人形後的少年被江時淵抱在懷中,呼吸困難。
他往外鑽了點,想仰頭放鬆,又被對方強硬按了回去。
“你鬆開點……我要悶死了……”
南州受不了了。
自從下午回來後,江時淵就有些不對勁。
給自己清洗擦乾身子後,便一直抱著他不鬆手,甚至連動作都沒有變過。
起先,南州還以為對方睡著了,結果一看,發現他只是抱著自己不說話而已,那眼睛睜得老大,怪嚇人的。
抱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南州身體都痠麻了。
南州抬腿踹了江時淵小腿一下。
江時淵這才像是驚醒一般,鬆開了手。
“抱歉,弄疼你了嗎?”
他聲音溫和,伸手揉了揉南州腳踝。
新鮮的空氣湧入肺部,南州翻了身,道:“我沒事,不過是落了水。”想了想,又補充,“我會水。”
他能感覺到江時淵是在擔心自己。
怎麼說……這樣的感覺著實奇妙。
以前姐姐和朋友也關心他,但被青年注視著,心口會暖暖的,很奇妙的感覺。
心口忽然一沉。
是江時淵的頭輕輕枕了上來。
他閉著眼,鴉青睫羽輕顫。
狐妖的心跳在青年貼上來時緩緩加速。
江時淵閉著眼,心緒複雜。
是了,他一早就知懷中的少年是狐妖,會法術,比他這等凡人強大太多。
但為什麼……總是忍不住想保護他。
也許在南州看來,這是一種不自量力的行為吧。
江時淵自嘲輕笑。
他起身,拉起錦被,柔聲道:“睡吧。”
無錯書吧南州敏銳地感覺對方有心事。
他張口想問,但對方閉著眼,呼吸漸緩。
沒睡著,但是一種拒絕交流的態度。
南州蹙眉,但還是沒有開口問。
既然江時淵現在不想說,他也就不問。
南州翻了身,窩在對方懷中,醞釀睡意。
搭在腰間的指節輕動。
江時淵抿緊唇線,卻始終一言不發。
一夜無眠。
……
在池州休整兩日後,一行人便再度出發。
江旭升對江時淵心存忌憚,因此一路上都沒鬧出什麼么蛾子。
當然,陰陽怪氣是少不了的。
江時淵只當沒聽見,表情淡淡。
他不說話,卻更令江旭升破防,總覺得江時淵憋著一肚子壞水。
一路顛簸,他們很快到了京都。
一下車,江時淵便接到了宮中的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