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
非常的餓。
此時，白善兒只剩下這麼一個感覺了。
從她醒來到現在，一口奶都沒有吃上。
這時，門簾掀開，李桂花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
“一個個的都是我的冤家，累死累活的，還得給你餵奶！”
眼瞅著能吃上醒來的第一口奶了，白善兒自動忽略了李桂花口中罵罵咧咧的抱怨。
罵就罵吧，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只要能讓她吃飽肚子就成。
就在她迫不及待地要喝第一口奶水時，門簾一動，一個穿戴整齊的小男孩，跑了進來。
他徑直來到李桂花面前，昂著腦袋，扯著嗓子，不可一世地喊道。
“我也要喝奶！”
李桂花動作頓了下，回頭看向二房的小兒子——陸清光，溫柔道：“清光乖啊，你都四歲了，還喝什麼奶啊？”
“啊，啊，我不管，我就要喝奶。不然我就告我娘，娘，娘，我要喝奶。”
陸清光甩著手臂，扯著嗓子，就哭鬧了起來。
這是他一慣用的伎倆了。
聽到兒子的哭聲，外頭的小賴氏立刻喊著心肝寶貝，就跑了過來。
得知了原因後，頓時是一臉嫌棄：“哎呦，那有啥好喝的啊。”
陸清光完全不聽，甩著胳膊大哭大鬧：“不管，不管，我就要，我就要！”
眼瞅著陸清光哭鬧得越來越厲害了，小賴氏立刻就投了降：“行行行，別鬧了，喝，喝還不成嗎。”
說著，看向了李桂花：“大嫂，你看孩子哭成這樣了，你就給孩子擠碗裡點怎麼了。”
她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李桂花的臉都黑了：“二弟妹，你知道的，我這次生產不順利，又沒吃下奶水的東西，奶水本來就不多……”
“那就都給我大孫子喝！”
李桂花的話還沒說完，賴婆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下一秒，她人掀開簾子，就走了進來，簡單粗暴地命令道。
“我聽人都說，這人的奶水特別的好，喝了之後，孩子能變聰明。你生的那個賠錢貨，喝了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大孫子喝了，還能補補腦子，將來考個狀元回來。”
“就是，就是。”
一旁的小賴氏忙附和著點頭。
白善兒這會兒要是能說話，指定要罵娘了。
你當這奶水是許願池裡的王八下的啊，喝一口就能考狀元！
李桂花還沒說什麼，院裡坐著等吃飯的陸永江聽到這裡，走了過來，直接就對李桂花命令道。
“聽孃的，將奶水擠給清陽清光喝，咱一直也沒個兒子啥的，將來還不得靠清陽和清光，他們出息了，咱們也能跟著沾光。”
小賴氏聽得是喜上眉梢。
無錯書吧那是，她兒子，將來肯定是要光宗耀祖的。
至於沾光嘛，呵呵，她肚子裡生下來的仔，孝順的自然是他們親生爹孃了。
又提到沒生出兒子的事情，李桂花不自覺就彎了腰，不再吭聲，去廚房拿了碗，擠好奶後，就遞給了小賴氏。
“怎麼就這麼一點啊。”小賴氏抱怨出聲：“還想著讓清陽也喝點，唸書很費腦子的。”
“我都說了，我奶水不足。”李桂花說著，看向了賴婆子。
她想著，為兩個孫子考慮，這摳搜的老太婆總會讓她吃點好的補補了吧。
誰知，賴婆子眼皮都沒抬一下，哼了一聲：“既然奶水不夠，那就都留著給清陽，清光喝吧，就別喂那丫頭了。”
……
聽著外頭的動靜，白善兒默默忍受著熟悉的飢餓感。
前世，她記事時，並不是在陸家生活的。
據撿到她的阿爺說，他是在山上砍柴的時候，撿到她的。
想來，是陸家不想養她，將她給丟了。
那她暫時就餓不死。
想到這，多少放心了些。
就在她鬆了口氣時，頭頂上方忽然出現一張瘦得蠟黃的小臉。
“噓，妹妹，你千萬別出聲哦，我餵你喝奶。”
陸大丫也不管白善兒能不能聽懂，就自顧自地說著。
“這是堂哥沒有喝完的奶，我洗碗的時候，偷偷給藏了起來，趁著現在沒人發現，妹妹你快點喝。”
陸大丫說著，笨拙地用筷子沾著奶水，滴在白善兒的嘴上。
旁人喝剩下的奶水，早就已經涼了，還散發著一股子腥氣。
可白善兒一點都不嫌棄，來者不拒。
前世她餓得厲害時，跟狗都搶過吃的，吃人吃剩下的，算什麼。
就在他們一個拼命地喂，一個拼命地吃的時候，陸清光炸耳的叫聲，突兀地傳了過來。
“啊，陸大丫你竟然敢偷我的奶，那是我的，你快還給我！”
彷彿聽到了催命的聲音一般，陸大丫嚇了一跳，卻並沒有聽話地將奶還給陸清陽。
而是將筷子一收，直接將碗懟到了白善兒的嘴上，著急地催促著。
“妹妹，快喝，快喝。”
白善兒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搶奶的來了！
當下什麼也不管了，使出吃奶的力氣，忘我地往嘴裡吸了起來。
那邊的陸清陽已經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擱在村頭，村尾都能聽見。
家裡的人全都給吸引了過來。
“好你個賤蹄子！”
賴婆子第一個衝了上來，一把搶過陸大丫手裡的碗，狠狠給了陸大丫一耳光，怒罵道：“你個賤蹄子，誰給你的膽子，敢搶你弟弟的東西！”
陸大丫捂著火辣辣的半張臉，害怕地瑟縮成了一團，但還是小聲爭辯道：“我沒有搶弟弟的東西，是，是清光不喝的，我才拿來給妹妹喝的。”
“你還敢頂嘴了！”
賴婆子的權威彷彿受到了侵犯，越說越氣，指著一旁的大兒子，數落了起來：“你看看，我說一句，她頂撞我十句，小小年紀，就忤逆不孝，我是管不了了，你自己生的，自己管吧！”
賴婆子的一番數落，讓陸永江紅了臉：“娘，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
說著，就悶著頭衝去了院子裡，再回來時，手裡就多了個掃帚疙瘩。
舉起來，就朝陸大丫身上招呼了起來。
聽著陸大丫被打的慘叫連連，白善兒是焦急萬分，她想要阻止，奈何有心無力，急得吭哧吭哧直哭。
大概是被白善兒哭得心煩了，陸永江竟然喪盡天良的，要將掃帚招呼到一個小嬰兒身上。
幸好陸大丫發現了，及時衝過來護住了她。
於是，掃帚疙瘩便全都落在了陸大丫的身上。
掃帚每落到身上一下，陸大丫疼得就哆嗦一下，可她依舊用小小的身板，緊緊地將白善兒護在身下。
白善兒心疼得眼淚直掉，卻不敢再哭出聲來，就怕惹惱了陸永福，讓大丫姐姐挨更多的打。
如此，賴婆子終於解氣了，十分滿意兒子的孝順聽話，點著頭道：“這就對了，就得這麼教育，手腳不乾淨，將來嫁人了，也是連累孃家！”
在陸永江打孩子的整個過程中，李桂花就站在門口看著，臉上盡是木然。
白善兒心都寒了，她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娘。
前世的白夫人是如此，眼前的李桂花亦是如此。
見教訓的也差不多了，賴婆子這才制止：“行了，行了，別打了，再給打壞了。都養這麼大了，眼瞅著都能嫁人了，死了可就全打水漂了。”
聞言，陸永江這才停了手。
賴婆子剛還是橫眉冷對，轉身看向她大孫子時，瞬間就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碗裡還有點，乖孫兒，來快喝了。”
陸清光一臉的嫌惡，伸手就打掉了賴婆子手裡的碗，大吼大叫著：“不喝，不喝，臭死了！”
瓷碗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奶白的乳汁流了一地，在黃色的土地上，顯得格外的刺眼。
小賴氏猛然一驚，忙是語帶責備道：“光兒，怎麼對奶奶說話呢，快向奶奶道歉。”
賴婆子卻是一點沒有生氣，“不礙事，不礙事，你兇孩子做什麼，不喝就不喝，倒掉就是了。”
然後，就滿臉寵溺地看向陸清光，“哎呀，我乖孫兒力氣就是大，是個大力士呢！”
得了誇讚，陸清光更是得意了起來。
賴婆子交代李桂花收拾殘局，就牽著她的寶貝孫子出去了。
沒一會兒，房間裡就只剩下白善兒和陸大丫兩人。
白善兒擔心陸大丫的身體，奈何她說不出話，只能咿咿呀呀地叫著。
陸大丫以為白善兒被嚇著了，輕輕拍著她，小聲道：“妹妹不怕，有姐姐在，姐姐會保護你哦。”
陸大丫被打得渾身是傷，動一下，疼得都齜牙咧嘴，卻還在安慰她
白善兒心裡感動不已。
才十歲的陸大丫，瘦得跟只小貓一樣，導致腦袋特別的大，在纖細的脖子上一晃，感覺都要直接掉下來。
說實話，沒有美感，多少還有些恐怖。
可這一刻，陸大丫在她眼裡，卻是發著光的。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喊聲。
“百萬，百萬，不好啦，快出來，你家永江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