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大雨,使得陸家莊周圍的山谷雲霧繚繞。三三兩兩的村民閒來無事,便聚在一堆兒閒話家常。
“哎,你們聽說了嗎?先前借住在陸百萬家裡的那個白家娘子,昨個跟陸百萬家的大兒媳婦一起生了,都生了個女娃娃嘞。”
“啥,永江媳婦這次又生了個女娃子?這都是她家第幾個女娃子了?”
“家裡的大丫,加上夭折的那兩個,這是第四個丫頭了吧。”
“唉!永江媳婦這肚子啊,也是不爭氣,竟生些沒用的丫頭片子。”
“誰說不是。”
忽地,一陣馬兒嘶鳴聲響起,緊接著,便見兩輛豪華馬車,闖入村裡,車輪碾過低窪水坑,濺起水花四濺。
馬車進入村子後,沒有絲毫停留,徑直向陸百萬家所在的方向駛去。
村民們不由都停下了閒扯,好奇地往陸百萬家的方向瞧去。
只見,馬車停下來後,下來一錦衣華服的男子。
沒一會兒,便見那男子擁著一裹得嚴嚴實實的婦人,從陸百萬家裡出來,迅速上了馬車。
身後的下人們則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一同上了後面的一輛馬車。
沒做停留,馬車掉頭便匆匆地出了村子,轉瞬間,便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村民們還在驚歎這輩子都坐不上這麼豪華的馬車時,陸百萬家裡便傳來了賴婆子怒罵陸永江媳婦的聲音。
村民們無不唏噓感嘆。
“真是同生不同命啊!”
……
好吵!
尖銳刺耳的叫罵聲,難聽的哭聲,吵得白善兒頭疼。
彷彿用盡了全力,才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團模糊不清的人影。
忽然,胳膊上傳來一陣刺痛,她下意識驚撥出聲,卻驚奇的發現,她發出的,竟是嬰兒的哭聲。
白善兒不由一愣。
這是個什麼情況,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突然變成小嬰兒了?
不由聯想到話本里講述的精怪故事,她這是,投胎轉世了嗎?
那怎麼還帶著前世記憶?
還沒想明白,胳膊上的痛感再次傳來。
李桂花掐著白善兒的小胳膊,滿臉的憤恨與不甘:“你還有臉哭了,不爭氣的玩意兒,怎麼偏生就是個賠錢貨,害得我在陸家抬不起頭來。”
這時候,門簾掀開,陸大丫端著一碗水,怯生生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娘,給你。”
李桂花這才鬆了掐著白善兒的手,伸手接過帶著豁口的白瓷碗,看著碗裡冒著熱氣的白水,皺起了眉頭:“怎麼只有水,你奶不是臥了雞蛋嗎,是不是你偷吃了?”
陸大丫驚恐地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娘,我沒有偷吃。”
這時,簾子再次掀開,二房媳婦小賴氏,磕著南瓜子,走了進來。
她睨著眼,嘲諷出聲。
“哎呦,我說大嫂哎,你想啥呢,昨個是人家白娘子在咱家裡,娘不好當著外人面埋汰你,才給你臥了個雞蛋吃。你這又不是生了男娃,吃啥雞蛋啊,多浪費。”
說著,捂著嘴笑了起來:“大嫂,你也別怪我說話直,你這肚子也真是太不爭氣了,不像我,都已經給咱老陸家生了兩個大胖小子了,娘就把雞蛋獎勵給我吃了。”
李桂花恨得咬碎了一口的牙。
二房一連生了三胎,兩胎都是男孩,狠狠地壓了她一頭,平常沒少對她頤指氣使,這叫她怎能不恨。
不由又狠狠地看了眼白善兒,怎麼就偏生是個死丫頭!
這時,賴婆子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了進來。
“李氏,喝完水趕緊給我出來幹活了。”
李桂花眼中含淚,衝著門外虛弱地道:“娘,我這次生產不太順利,再讓我坐兩天月子吧。”
聽到這話,賴婆子唰地一下掀開了簾子,語氣不善地衝裡面喊了起來。
“生了個賠錢貨,還有臉坐月子?趕緊的,別叫我說第二遍。”
一旁的小賴氏幸災樂禍,“大嫂,你就別惹娘不高興了。”
嘲笑完,就跟賴婆子一起出了房間。
李桂花一肚子氣無處撒,抬了眼皮,看向眼前的陸大丫,伸手就擰在了陸大丫身上,直擰的陸大丫叫著哭出聲來,她才鬆了手。
“哭哭哭,一個個就只知道哭,要不是你們不爭氣,你娘我也不會在陸家抬不起頭來,被你們那個二孃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打罵完陸大丫之後,李桂花這才在賴婆子的催促聲中,下了床。
而此時的白善兒,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模糊的房間,思緒卻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現在知道怎麼回事了,原來,她不是投胎轉世,而是重生了!
——
前世,也是這幾天,白家夫人頻頻噩夢,聽了大師建議,便去寺廟上香,誰知路遇劫匪,落難後,被陸百萬家收留。
後來,就在陸家產下一女。
奇就奇在,陸家的大兒媳也在同一時間生產,兩人幾乎是沒差時間的,生下了一個女兒,被人戲稱同生不同命。
兩個女娃,八字相同,命運卻天差地別。
然而,卻沒人知道,因為方圓幾個村子,就這麼一個穩婆,導致生產過程中,穩婆忙不過來,手忙腳亂中將兩個孩子給弄混了。
擔心被白家人知道了責罰,穩婆就沒敢吭聲,隨便就這麼給糊弄了過去。
於是,真假千金就這麼產生了。
而她,就是戲文中,那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只是,她的命運,要比戲文中的真千金慘得多。
前世,直到她十歲時,在街上乞討,意外撞見了白家夫人,因她的容貌與白家夫人兒時幾乎一模一樣,才被白家夫人起疑,接回了家中。
一番調查,最後確認了,當年就是抱錯了孩子。
她這才正式回到了白家,改名白善兒。
本以為有了家,有了家人,終於不用過以前的苦日子了,卻不知,這只是新的噩夢的開始。
白家人只是將她接回了白家,並沒有將抱錯的假千金,白惜兒送回陸家。
那白惜兒從小在白家千恩萬寵地長大,被教養得極好,知書達理,溫柔端莊,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才女。
一首詩詞絕句,就引得京城之中的貴族公子們,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在白惜兒這樣的富家千金的對比下,她這個從小在鄉下長大的野丫頭,無疑顯得粗鄙不堪。
周圍人的嘲笑,戲弄,她並不在意。
她回到白家後,見到了白家父母和哥哥們,是如何寵愛白惜兒的,這無疑讓她對親情有了份渴望。
她也希望能得到爹孃和哥哥們的疼愛,哪怕能分出對白惜兒疼愛的十分之一,她就滿足了。
於是,她拼命地討好著每一個人。
聽下人說大哥喜歡齊老的畫卷,她便死皮賴臉,追著齊老求了幾個月,終於為大哥求來了他喜歡的墨寶。
二哥善武,特別崇拜吳大將軍舞陽侯,想拜他為師,她便女扮男裝,天天跑去校場當沙包,最終見到了舞陽侯,用真誠感動了他,同意見二哥一面。
三哥從小體弱,需要用天山雪蓮做藥引,才能康復。她便不顧生命危險,前往天山,給他採來雪蓮,為此,差點丟掉小命。
……
可是,到最後,他們卻說這些都是白惜兒為他們做的,她努力的解釋了,他們是一字不信,還說她果真是個撒謊精。
只因,剛回到白府時,白家爹孃,和哥哥們都忽視她。她身旁的一個小丫鬟,就藉機教她,愛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她可以透過犯錯,來吸引爹孃和哥哥的注意。
這就讓她在白家爹孃和哥哥們心裡,留下了沒教養,品行不端的印象。
後來更是出門都不帶她,說是擔心她會影響了白惜兒的名聲,耽誤白惜兒嫁入豪門。
就算後來,她賭氣偷跑出家門,被綁匪劫持,以此威脅白家拿錢贖人。
爹孃和哥哥們也只覺得,這又是她吸引他們注意,跟白惜兒爭寵的小把戲,根本不予理會。
無錯書吧然後,她就在全家人高高興興為白惜兒準備隆重的及笄禮時,被激怒的綁匪給殘忍殺害。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