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盤腿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螢幕里正在上演的小品，看得津津有味。
窗外不知道是誰家在放煙花，染紅了小半邊天，耳邊還能聽見噼裡啪啦的爆炸聲和樓道里小孩嬉戲打鬧的聲音。
陳齋回完最後一條資訊，看了眼旁邊正嗑瓜子看電視的小姑娘，起身回房間拿毯子和提前準備好的新年禮物。
是一部老年手機，小巧精緻，上面甚至還貼了卡通圖畫，粉色的小小的一隻。
裡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存的是哥哥。
陳齋本來想著給她買個智慧手機的，但是又怕影響她學習，總歸只要有個能聯絡的通訊裝置就行，乾脆買個老人機。
陳齋看她已經撥弄快二十分鐘了，還不放手，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買智慧手機是明智的選擇，不然這傢伙不得玩物喪志才怪。
靜黎：【哥哥，新年大吉，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靜黎：……
如此這般的簡訊她發了許多條，惹得陳齋受不了，直接把手機調靜音了，明明他人就坐在她旁邊，她非得打電話發資訊，“靜黎，現在我命令你放下手機！”
她這才抬頭，看陳齋，笑得傻乎乎的，自然而然的坐近，抱著他的手臂。
撒嬌賣萌這種事她不常做，但今天尤其想黏著陳齋，小姑娘水眸清亮，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音色軟糯，“謝謝哥哥～”
陳齋給她理好身上的毛毯子，把人包得嚴嚴實實的，輕捏了一把她的臉頰，瞳底滿含柔意，警告的語氣道：“不準撒嬌賣萌！特別是在外面。”
“知道了～”
外面那群小孩子應該是在打雪仗，樓下的歡聲笑語傳進耳朵裡，讓人也想加入其中，楊靜黎蠢蠢欲動，一直往窗外看。
陳齋當然不可能同意，“想都別想啊，自己手會長凍瘡不知道？好不容易養得好看點了，再去弄得滿手包，疼得還不是你自己。”
陳齋在家連冰水都不讓她碰的，更何況是雪。
楊靜黎只好安安分分的窩在沙發上和他看春晚，不過她向來只喜歡看小品那部分，對於那些唱歌跳舞的，她可一點兒不喜歡。
身旁的人漸漸沒了聲音，陳齋側頭，小姑娘雙手抱著他的胳膊，頭枕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蓬鬆順滑的頭髮散落在他的手背上，癢癢的。
陳齋想抽手，不料想惹得她不舒服，哼哼唧唧的將腦袋滑到了他腿上，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呼呼大睡。
她安靜下來的時候就沒那麼鮮活了，眉目間盡是清冷疏離之感。
陳齋有一瞬愣神，在他的潛意識裡總覺得她還太小，可現在再看，其實人的確長大了很多，五官也沒之前那麼稚氣了。
“哥，耳朵癢～”楊靜黎不舒服的嘟囔，這怎麼睡著了感官還這麼強，陳齋最後揉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才鬆手，太可愛了，沒忍住。
睡夢中的人只聽見耳邊有低醇清緩的聲音響起，像貼著耳朵灌入，逐漸分明，，“靜黎，你可得好好聽哥哥的話，不然……”
“嗯～”
陳齋被她的反應逗到了，睡著了也這麼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鬼使神差的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小姑娘繃住身子直往他懷裡鑽，貼緊了他的腰腹。
“好好好，不逗你了，乖乖睡覺...”
陳齋不敢再動半分，生怕驚著她，輕揉著她的腦袋撫慰，沒一會小姑娘就徹底睡著了。
他這才把人打橫抱回房間，給她掖好被角，關門出去。
於鵬：“喂，陳齋，你來了沒有啊，人姑娘可要走了啊！”
陳齋：“不來了，你們自己玩。”
按道理今天要守歲的，楊靜黎這傢伙自己到先睡了，那就只能他自己守了。
隔天早上醒來，楊靜黎在枕頭下面發現一個紅包，是陳齋給她的壓歲錢。
陳齋的假期到大年初二就結束了，初三他開始上班，忙得不可開交。
連著三天楊靜黎都沒見過他的面兒。
宋騁不知道上哪兒玩了一個多星期才回林城，楊靜黎都快以為他成失蹤人口了呢！“晚上和我去吃飯？”
檯球廳也沒什麼好玩的，她打不來臺球，也看不懂，但宋騁喜歡，楊靜黎坐在高腳椅子上，手裡是宋騁給她買的奶茶，暖手用的，依舊幫著高馬尾，白色厚衛衣搭牛仔褲，簡單大方。
“不去，今天六點以後我有安排了。”
宋騁推動手裡的球杆，球進了，他的心情看著不錯，臉上看著沒那麼陰鬱了，“楊靜黎，我怎麼從你身上感受不到愛呢？”
“因為我本來也不愛你。”
“你倒是實誠，”他嗤笑一聲，然後朝她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卻感覺不到溫度，“不過沒關係，就當花錢買了個朋友，陪聊陪玩，挺好的！欸，你說你哥要是發現...”
“宋騁，被我哥發現，你就死定了。”楊靜黎沒有開玩笑，陳齋雖然對她好，但他的規矩素來是嚴的。
伸手拿過她手裡的奶茶喝了一口，復又放回她手裡，漫不經心道：“為什麼是我死定了，你呢？”
“我會跟他說，是你騙、威脅我。”楊靜黎抬頭看他，那抹笑意裡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宋騁抬手勾住她的腰，俯身想要親吻她的嘴唇，被她撇頭躲開，“楊靜黎，你真的很適合去演戲。”
在哥哥面前她永遠是那個文靜乖巧的好妹妹，在他跟前就是什麼都算計好了的小狐狸，頂著這張清純無害的臉，到時候在她那個好哥哥面前掉兩顆眼淚，只怕是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明明知道她對自己是利用，但就是捨不得放開。
“我這不是演著呢嗎？”
宋騁最終只淡淡親了一下她的額角，丟掉手裡的球杆，拿起桌上的外套牽著人往外走，“得，那就六點之前陪我吃飯，完了我送你回去。”
楊靜黎突然站住不動，下一秒急往他身後躲，“宋騁！我們走另外一邊！”
宋騁朝前面門口的方向掃了一眼，幾個比他們年紀大點的男生正往這邊走，其中前頭那個胖胖的他倒是有點印象。
“我不呢？”
楊靜黎已經背過身去，趕緊扯他的袖子，“宋騁！”
兩通的走廊裡，她急得快要哭出來。
宋騁不高興，黑著臉在那夥人推門的間隙轉身把人整個攬進自己懷裡，擁著往另一邊走。
他一米八四的個子擋在楊靜黎身後，足以讓誰也看不見她半分。
門外於鵬和幾個朋友推門進來，只看見一個染著金髮的少年懷裡大概是攏著個小姑娘，看不清身形，兩人一齊消失在轉角處。
於鵬在門外的時候倒是隱約看見個瘦小的身影，像極了妹妹。
不過他立刻就否決了，楊靜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真要是她，陳齋不得吃人才怪了！
跟著宋騁走出檯球廳，楊靜黎仍然心有餘悸，差點就迎面撞上了。
外面的光線比檯球廳好，連著幾天出太陽，雪基本化完了，地面還有些潮溼。
現在別說吃飯了，她連話都不想說。
逐漸意識到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當時陳齋病著，她不想宋華去擾他清淨才鬼迷心竅...
和宋騁相處的這段時間，楊靜黎也發現了，他這個人不壞，做朋友還是可以的。
有時候就應該及時止損。
...
唐筱夢的生日，在玖樂包了場，楊靜黎知道她和陳齋大機率是在談了。
不然陳齋的這些朋友兄弟不會這麼積極，尤其是林宇。
從圖書館接到楊靜黎到上計程車他的嘴就沒停過，一口一個筱夢姐叫得那叫一個親切，全然沒注意到坐在他旁邊的楊靜黎一點兒聲都沒出，“靜黎，我跟你...”
“你咋了？看著不大高興的樣子？”
“沒怎麼，在想剛才那道函式大題該怎麼做？對了，你不是已經學過了嗎，要不你幫我看看？”
“得了，你鑽書裡去吧！”林宇頓時就沒聲兒了，他那寒假作業可是動都沒動，人都開始自學下學期的東西了，所以說書呆子惹不起啊！
一堆人裡就他倆還在本分讀個普高，林宇還是個半吊子，提到書就頭痛，成天就想著跟於鵬他們混社會，為這事兒沒少被他爸揍。
“對了，靜黎，有一次我看見你和一個染紅頭髮的男生一起回家走來著，誰啊？”
楊靜黎原本都要閉上的眼睛穆然就亮了，閃爍其詞道：“就一問路的。”
“問路的？”
“不然呢！”
林宇琢磨什麼楊靜黎一清二楚，她越是冷靜，他就越不會起疑。
事實如此，林宇這人心眼子是真的少，直來直去的。
玖樂不愧是林城最大的娛樂場所，一進來氛圍就不一樣。上到服務生下到管理員都著正裝打領帶，看著規矩得一批。
難怪陳齋家裡那些衣服都換成比較正式的款了，只是都偏黑灰色，總顯得人深沉。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喝多了鬧事兒的也不少，沒個能鎮場子的人確實管不住，說不定早就鬧翻天了。
林宇勾著楊靜黎的肩旁，穿過人群往樓上走，楊靜黎耳膜都快被那些人吵炸了。
和之前跟著王碧園她們去的那個地方不一樣，這裡看著雖然鬧騰，但幾乎每個場都有人巡邏，就怕那些醉酒鬧事兒的。
“靜黎，咋樣，我齋哥上班的地方酷吧！”林宇貼著她的耳朵高聲喊著，她仍覺得聽不清，心臟跟著舞池裡的噪聲上下跳個不停。
說實話，她已經開始想回去了。
林宇平時一定沒少來，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就知道。
三樓最裡面那間，推開門那一刻她臉上頓時就浮現一副怯生生的樣子，躲在林宇身後，不敢冒頭。
“喲！乖乖兔來了，快進來，到你唐織姐這邊兒來，”林宇關上門，推著她往裡走，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難怪陳齋不讓人來，這氣質和這場子是挺不搭的。
唐織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乖，很乾淨的感覺，在場的女孩子裡哪個打扮得都比她精緻漂亮，但偏偏就是她這張沒有修飾過的臉讓人看著最舒服。
楊靜黎一眼看到坐在沙發正中間的陳齋和他旁邊的女生。
披肩發，白色連衣裙，襯得她整個很文靜內斂，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從容，一看就是家庭條件很好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孩。
陳齋身上還是早上出門穿的那身黑襯衫黑褲子，顯得得人格外深沉，不過他身上素來有著與他年紀不符的穩重與成熟感。
看得出來兩人相談甚歡。
“怎麼樣，兩人看著是郎才女貌的吧！”
唐筱夢是唐織的親戚，偶然間跟著她遠遠見過幾次陳齋，就喜歡得不行，纏著她好久，唐織才給牽的線，本來以為兩個世界不同的人之間產生不出火花來的。
楊靜黎抬起手裡裝牛奶的杯子，微抿了一口，嗓音甜甜道：“是挺般配的。”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傳到距離她們不遠的人的耳中，剛剛好。
唐筱夢不好意思，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她的臉就已經開始紅了，陳齋看向自家妹妹的方向，小姑娘朝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隨即快速轉頭繼續和唐織說話，沒再看他們。
自始至終楊靜黎都是笑著的，語氣和表情那般淡定，她就這麼希望自己談物件嗎？
陳齋不禁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管她太嚴了，以至於她想趕緊把他推銷出去。
本來大家各玩各的，不知道誰提了一嘴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所有人都聚攏了來，於鵬那夥人就等著這茬呢！
楊靜黎幾乎在旁邊聽到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所以陳齋和唐筱夢還沒有確定關係。
今晚這把火得有人來點才行。
三局下來，算前菜，正式進入主題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楊靜黎和林宇不被允許參加，只能在一邊乾巴巴的看。
酒瓶子轉到陳齋那一秒，不止唐筱夢，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佟錫林和於鵬對視一眼，笑得很賤。楊靜黎今晚看這兩個人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佟錫林故作思考，隨後大聲道：“與左手邊第三個人kiss三分鐘！”
起鬨吵鬧聲不絕於耳。
唐筱夢臉紅得要滴出血來。
“親一個！親一個！”
現場的視線全都往陳齋身上聚，他淡定的喝完手裡的半杯酒，整個人鬆弛有度，墨染的眸子看向坐在旁邊沙發上低著頭喝牛奶的小姑娘，抬腳走向她。
一米八七的大個子投下一片陰影，他站的位置正好在燈下，從楊靜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整個畫面，臉型線條清晰，眉骨深刻，鼻樑高挺，緊抿的唇角看起來有些薄情，但又讓人想不到還有什麼樣的唇型更適合他。
痞帥這個詞用在陳齋身上再合適不過。
他的聲音散漫，聽著不大正經，卻又帶著一股磁沉的威懾力，“有小朋友在場，不方便，換一個。”
說著人已經坐在林宇和楊靜黎中間了。
眾人皆是一臉黑線，得，這個藉口無人能反駁。
畢竟楊靜黎在他身邊看著的確夠小的一隻。
在看林宇那死樣兒，把著陳齋的胳膊就不放。
早在陳齋轉頭那一刻，瞟向他那一秒，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唐筱夢這人挺不錯的，但陳齋似乎沒有要和她發展的打算啊！
唐筱夢趕緊附和：“我也覺得不太好，別帶壞了弟弟妹妹，咱換一個吧！”
臺階都給到這兒了，不下白不下。
陳齋當著眾人的面兒喝了將近半瓶酒，這事兒才算過去。
他也不參與活動了，坐在楊靜黎旁邊摟著她的肩膀，臉上笑意漸收，勾唇咬牙道：“靜黎，你好樣的，見死不救是吧！以後別喊我哥。”
楊靜黎不敢看他，趕緊喝了一口牛奶，她看到了陳齋的眼神，只是出於私心想知道他會怎麼選，“我...我還以為你...想親人家來著，這大好的機...”
“還——敢——說！”他眼眸漆黑，壓著聲在她耳邊慢條斯理道。
楊靜黎即刻抬頭，對他做了個拉拉鍊的手勢，閉緊雙唇，不過眼裡的笑意卻直達心底。
陳齋輕擰了一下她的耳朵，“不聽話。”
“齋哥，她不聽話我聽啊！怎麼樣，剛才我的表演還算可以吧！這酒能不能...”林宇盯著剩的那半瓶酒好半天了。
陳齋回頭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瓶聲，嗓音微沉，“喝你的果汁去，小朋友能喝酒的嗎？”
“哦。”
該說不說，還得是林宇最得她心，今天晚上他真是聰明極了。
楊靜黎和林宇在陳齋身後碰拳，一左一右抱著他不放。
完美生動的演繹著“小朋友”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