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陸遙遠遠望見了外公和舅舅一家,陸遙拿出銀子打點,趕緊和父親母親走了過去。
家人聚在一起,臉上皆是落寞,阮姐姐先走上前,哭著拉過陸遙,“姐姐求你,留在帝都好不好。”
陸遙笑著搖搖頭,“一路艱辛,遙兒也好照顧父親母親。”
安清冷著臉拉過陸遙的胳膊,似問似求的說,“非要走?真的不能留下?”
“去吧,遙兒長大了。”安王站在一旁看著這番景象感慨道,“沒想到朝中已經烏煙瘴氣成這副樣子,遠之,安和,父親沒能護住你們啊。”
“父親不要這麼說,是我錯信他人,咎由自取,連累了安和與遙兒。”
陸遙見時候差不多了,跪下朝外公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勁兒用的極大,但卻絲毫不覺得疼,“外公您千萬保重身體,等遙兒回來孝敬您。”
依依不捨的告別後,陸遠之幾人正式上路,歷來被髮配的官員普遍沒什麼尊嚴可講,很多不等出發就已在牢中自盡,養尊處優慣了的權貴,能不能活著走到發配地都兩說。
且不說一路都要帶著幾十斤的枷鎖,光是沒日沒夜的趕路,許多年老體弱者都難以接受。
陸遙走了兩天,腳底已經磨出許多血泡,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父親母親還需要她,鞋邊已經有血水滲出,陸遙視若無睹,忍著疼繼續趕路
只需再熬幾日便可到達舅舅說的地方,臨別時安清在她耳邊低語,已在各驛站提前打點好,屆時會有乾淨的房間供他們休息。
陸遙真的太想躺在柔軟的榻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了。
每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這些官兵,她早已筋疲力盡,原來母親擔心的是這個,這些個流氓色痞,眼睛時刻掛在自己身上。
偏偏陸遙還不能和他們鬧翻,真的那樣,父親的處境會更加難熬,他們拿自己沒辦法,但對父親可以肆意打罵。
歷來流犯都是這樣,尊嚴,在他們印上囚字的那一刻就沒了。
陸遙很慶幸她與母親是自願跟隨,而不是一同發配,否者她便也要帶著那繁重枷鎖,真若如此,還不知道要被這些官兵佔多少便宜去。
“父親,這樣是不是好些。”陸遙把行囊中的衣物撕成布條墊在陸遠之的頸部和手腕處,面板長時間被重物摩擦出深淺不一的血印,路程還那麼遠,身上又沒有藥物,不能讓傷口越來越嚴重。
“好多了阿遙,快去旁邊歇著。”
“嗯。”陸遙點點頭,走去已經睡著的母親身邊,把手裡的衣物搭在她身上,夜裡寒涼,官兵搭的火堆離他們又太遠。
陸遙坐在一旁,絲毫沒有睡意。
想起東塵被宋喆帶走時怨恨的眼神,她不能害了東塵,數名官兵押送,哪是東塵說劫囚就能劫的,她只能拜託師傅看好東塵。
她又想起師傅時候和她說的那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是陸府已經跌到谷底了,如何還能東山再起?
朝中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陸遠之,稅收的公務也是由他負責的,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陸遙實在想不出,但她知道父親不過是眾多替死鬼當中的一人罷了。
從古至今,世人都免不了“貪”字,得了金銀鐲想要玉如意,今天陸遠之淪為如此境地,保不齊下一個會是誰。
陸遙心裡斟酌,到了鄆城後,父親狀態好些,帝都發生的一切都需要從長計議。
日夜兼程的趕路,終於在半月後,到了舅舅說的驛站,地方不大,卻乾淨整潔,塌上的一摞衣物引起了陸遙的注意,她細心看了看,莫名的感覺很熟悉,沒過多久,門鎖被人輕輕開啟。
小昭紅著眼出現在她面前,陸遙來不及反應,就看小昭哭著一把抱住她,“小姐…小姐,小昭終於等到你了。”
“小昭,你…你怎麼會?”能再見到這個小丫頭,陸遙真的很高興。
抄家那日,她偷偷給了小昭不少銀錢,讓她從後門逃走,匆匆一別,陸遙以為今生都未必能再見到這個小丫頭了,如今實打實的被她抱著,彷彿尋到了失而復得的妹妹。
兩人拉著手聊了好久,“竟是舅舅讓人帶你過來的。”
“小姐放心,這一路上都有小昭呢,我會比您先到驛站,幫老爺夫人還有小姐您提前準備好一切的。”
陸遙看著小昭興奮的小臉,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不怕嗎?不會後悔嗎?那裡可不是繁華喧囂的帝都了。”
小昭流著淚死命搖頭。
“那裡更沒有好吃的糕點,應季的水果。”陸遙看著小丫頭繼續說,“你平日裡嘴饞的緊,日後跟著我可要吃苦了。”
小昭再也控制不住,哭著跪在地上,“小姐,小昭什麼都不怕,小昭求您別不要我,我再也不饞嘴了,再也不偷吃零食了。”
“快起來。”陸遙把她拉起來,用手把她臉上的淚水擦掉,“都是大姑娘了,還哭的眼淚鼻涕直流,我不會丟下你,你不怕苦就行。”
夜間,大家都休息在驛站。
陸遙給了官兵頭子許多銀錢打點,讓他們把父親的枷鎖開啟,很久沒好好用過晚膳了,陸遙讓人送了幾個小菜,又給父親燙了壺熱酒,房間雖小,飯食也沒有很豐盛,但陸遙卻異常滿足。
有了小昭在前方打點,陸遙的日子好過許多,每隔幾日便可以洗個熱水澡,偶爾還可以在溫暖的房間裡睡上一晚。
不知不覺路程已經過了大半,再有半月便可到洛州城。
陸遙拿起腰間的玉佩看了看,她也不知道為何那麼多金銀玉飾,她偏偏藏了這塊玉佩。
三年未見梁燁,不知道他模樣變沒變。
輕嘆口氣,陸遙把玉佩收於腰間,罷了,自己如今已經落入這番境地,還是不要見他了,莫要給他人徒增麻煩。
……
洛西王府,梁燁背身站在前廳,臉色深沉,身後幾位大人卻沒有停嘴的意思,依舊喋喋不休的討論。
“王爺,屬下認為,這陸遠之去往鄆城既是帝都的指令,咱們不可不遵啊。”
“是啊王爺。”
“是啊…”
“夠了。”梁燁冷哼一聲,“我要他留下,自然有留下的道理,諸位大人退下吧。”
“為何非要一意孤行?”阿音從屏風後面走出,看向主位坐著的梁燁,冷笑著問他,“不說?”
“當真以為我不知道,為了你那繡帕的主人?”
沉默許久的梁燁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眼眸微動,半晌說出,“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