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對師父心有邪念,求師父將我逐出師門!”
南澤其實能感覺的到,在陸壓回來之前,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久,元玉對自已越心軟,很多事情的界限也越模糊。
自從陸壓回來後,元玉就變了。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變了。
她竟然大逆不道喜歡上了自已的師父!
南澤已經被嫉妒和悲痛衝昏了頭腦,他看不清元玉望向正殿的目光是怎樣的清澈堅決,也看不清她身上根本沒有師徒因果和道侶因果的反噬。
他已經瘋了。
和煦的赤眸染上了冷意,他覺得自已就是個丑角!
大逆不道!
南澤衝了上去,一把將元玉拉了起來:“跟我走。”
他拉著元玉朝外走,元玉沒動,她冷靜地開口阻止了南澤:“此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呵,”南澤被氣笑了,“石玉葉,我是你的道侶,怎麼沒關係?我說了,跟我走!”
元玉沒再開口了,只是倔強的站在原地,不曾挪開一步。
她甚至掙開南澤的手,繼續跪下,重複著那句讓南澤痛心的話:“元玉對師父心有邪念,求師父將我逐出師門!”
正殿的門還是開啟了,陸壓撐著一把油紙傘,緩步來到了元玉的面前。
兩人對視,太多的情感交匯。
南澤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神君是四尊中能力最強,卻也是最瀟灑的人物。簡簡單單撐著油紙傘走過來的動作,便如天上明月,沉靜明亮,不驚豔,卻讓人銘記於心。
陸壓的眼眸藏起了濃厚的憐惜,在南澤面前隱藏的很好,望著跪在地上倔強的元玉,嘆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
元玉“嗯”了一聲。
陸壓看了眼旁邊的南澤,心裡酸澀。
南澤畢竟是元玉的道侶,陸壓也不多說,只是將傘遞到了南澤手上,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落寞。
“你好好閉關靜思,你不用走,我走。”
陸壓留下這麼一句話就消失了。
元玉陡然沒有了力氣,跪坐在地上。
南澤立馬撐著手中的傘舉在她頭頂,為她遮風擋雨,單手攬過她的肩膀作為她的支撐,不至於倒在地上。
他凝視著元玉的表情,卻看不出任何破綻,只能咬牙切齒地勸誡:“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怎麼敢的?”
試問天下有多少人會違背倫理和自已父親一樣的人在一起?
元玉沒有解釋。
陸壓再沒有出現過,元玉也在自已房間裡閉關,從未出關。
這一閉關,便是十幾年。
然而雨夜中他們兩人眼神的交匯一直是南澤的倒刺。他總覺得陸壓和元玉有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嫉妒心之下,他做了一件會讓他悔恨終身的事。
趁著元玉閉關,南澤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她的房間。
他們是道侶,那些結界自然防不了他,更何況元玉入定,也沒辦法防他。
狐族擅長幻術,南澤為元玉創造了一場夢,他想看看元玉口中的邪念究竟是什麼!
一切準備就緒,南澤坐在元玉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同樣閉上眼睛,幾乎在瞬間便進入了元玉的夢境。
從前是元玉打理陸壓洞府上下瑣事,現在已經是靈芝接手。
她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女孩,一直以來以元玉為榜樣,不僅僅是眉眼衣著,就連行為處事也有了元玉的影子。
她照例晨起在門外向師父見禮。
然而等她行禮後,看見門前被踐踏過的綠草便冷下了臉。
有人闖進去了!
南澤進入夢境還不到一刻鐘就被靈芝強硬拉了出來,等他禁錮了靈芝,夢境已經快結尾,甚至都來不及看清楚發生過什麼。
南澤連忙進去,就看見夢境初時的平和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漆黑,而元玉就站在漆黑中一動不動,甚至還害怕的後退。
南澤連忙跑過去,立馬看清了元玉的害怕。
在元玉面前跪著一個人。
是陸壓道君。
陸壓跪在地上,他的一隻手還握著一把劍身,一把長劍刺穿了陸壓的心臟,大量的鮮血從劍窟窿裡流出來,鮮血匯聚朝元玉流去。
而那把刺向陸壓的劍的劍柄竟是被元玉握在手裡!
陸壓望向要殺自已的元玉,張張嘴,滿嘴的血,卻依舊堅持要說完:“小玉兒,你果真對我心懷不軌……”
夢境中的“陸壓”幻影得逞後就幻化為無數亮光飛遠。
元玉呆滯地後退,心中的恐懼被夢境放大。
“不是我的錯……”她喃喃自語,嘴裡嘀咕著:“犯錯的是師父……是你錯了……”
她的話看似堅定,然而她的道心早就動搖了。
腳下的師徒因果再次顯現,這一次,師徒陣法沒有純潔如白,反而沾染上了血氣。
如同她跪在雨中自請離開師門的話,一語中的。
不過元玉之前並無邪念,可因為南澤的一場夢境,她的邪念徹底起來了!
邪念起,師徒因果開始追溯,天道察覺到她對師父的不誠不軌,她的報應要來了。
南澤還沒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夢境坍塌,南澤被夢境彈了出去!他根本來不及抓住元玉,只看見元玉被黑夜吞噬。
現實中,元玉入定的蒲團下師徒的陣法還在繼續被紅色侵蝕,她周身和煦的仙氣被邪念吞噬,隱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不僅如此,房間正上方烏雲密集,天道的懲罰正在匯聚,猶如滾浪的雷也在聚集力量,隨時可以劈下懲罰違逆師徒因果的罪人!
“玉葉!”南澤慌了。
他只是想知道元玉究竟在想什麼,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元玉受傷!
他正要上前,被一道強勁的神力打飛出去!
力道很大,若不是南澤是混鯤祖師的徒弟,估計早就被打殘了。
南澤趴在地上,抬眼看去,就看見陸壓突然出現,他點了元玉幾處大穴,看也沒看南澤,直接將昏迷的元玉抱在懷裡飛去了正殿。
整整一天一夜,天罰才消散,最終也沒有劈下。
元玉沒有出事,也沒有走火入魔,陸壓也因為這件事情和她密談了一次。
一切恢復如初,元玉還是那個元玉,南澤卻不敢再多說多做。
踏入死巷沉淪的,好像只有他。
靈芝眼睜睜看著師父因為南澤差點走火入魔,若非陸壓感應到元玉有難及時趕回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後面元玉收的幾個徒弟都在靈芝的影響下對南澤超級不待見。
可平和的背後早已經波濤駭浪,元玉沒有走火入魔,但那夢境中的那顆種子卻依舊在心底。
直到神魔大戰,陸壓獻祭自已,和幽冥血魔徹底同歸於盡後,心底的種子開始瘋狂成長,成為了參天大樹!
那是一場因人族而起的大戰,邪道橫行,人族苦不堪言,元玉作為人族,徹底向邪道宣戰,成為首次打破眾生平等法則的戰役!
眾生平等法則下是弱者墜入地獄,邪道猖狂的不平等。
他們以靈氣者為食,不僅僅是人族,更有能力較弱的修道者,神仙妖魔皆受到過邪道侵害,邪道的能力愈加強大,四洲需要這一場戰役。
幽冥血魔是邪魔歪道之首,早已經不是一神能對付的怪物。
那是眾神死守法則放縱的惡果!
彼時元玉已經修煉成神,她號召修道者共同對戰,陸壓也說服了自已的師兄師姐。
眾神參戰,最終在陸壓獻祭後,勝利了!
大戰的最後一刻,陸壓的酒葫蘆比主人先一步隕落破碎,元玉飛身接住了快要沒有神息的陸壓。
“小玉兒別哭了,我本就欠你一劫,如今人族太平,算是還你了。”
懷裡的陸壓臨死前還在安慰元玉。
他太清楚元玉心裡的結,所以想寬慰她。
可元玉心底的種子已經成長,她落下淚,搖搖頭:“師父我不要人族太平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師父……”
陸壓苦笑:“這是傻話。”
他太清楚元玉的個性,因為自已要死了,結局已定,所以她才會這麼沒有責任的說出這句話。若自已還活著,指不定便是另外的光景。
不過臨死前能聽到這樣的話也不錯了。
很快,陸壓感覺到自已生命快速流逝,他渾身都被紅色的裂紋吞噬,好似要裂開一般,陸壓最後露出一抹微笑,一雙桃花眼滿是柔情,企圖在元玉的眼眸中刻下自已最美好的模樣:
“日後……你要好好的……”
紅色裂紋的手垂下,那雙眼睛也失去了焦距,被死氣代替,他的身體化為金光,一點點消散於天地。
“師父!”
和當年夢境中一樣,她的師父死在自已面前,消散於天地。
道心動搖,那句“不要人族太平”沒有責任的話讓元玉走火入魔。
能說出口的話,無論是不是有心的,都代表著她的道心曾動搖過。
走火入魔幾乎發生在瞬間,南澤離她最近,自然知道她的變化。
經歷過那場夢境,南澤只剩下悔恨。
之前他不知道夢境發生過什麼,可那件事後陸壓對他解釋過,他便知道他錯的離譜。
是他的罪。
是他親手毀了元玉的道。
元玉一邊承受著陸壓隕落的痛苦,一邊祈求眾神,給想要遠離是非的生靈一片淨土。
四洲被抽離,而南澤也在四洲抽離那一天徹底失去了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