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什麼?老媽要自殺,這是我破天荒想不到的事,也壓根兒不相信。急匆匆地下了樓,跑進老媽的睡房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老媽很痛苦的呻吟聲。進去後就看見老媽在床上打滾,樣子很嚇人。
“媽,你怎麼了?”從小到大,老媽都是給我一個很堅強的榜樣,從沒像今天這樣被病情折騰成不成個樣子。
“老么,我好痛,我叫你爸去拿殺蟲劑給我喝死一了百了的,怎麼他沒拿藥水來?”
我一聽,嚇壞了,看來老媽真的想自殺了:“媽,你不要嚇我,我還這麼年輕,你不能丟下我?”
老媽埋怨著說:“我這副身子一向那麼鋼強的,以前什麼病痛沒忍受過?怎麼今天就撐不住了?好痛苦啊,真想一死了之。”
看著老媽那年邁的身體在床上痛苦地掙扎,我這個做兒子的,竟然絲毫幫不上忙,也減輕不了她的半點痛苦,我覺得我很無能,我真的很無助,不知該怎麼辦是好。
我坐在床沿邊,只有默默地流著眼淚。
老媽看見我哭了,又來安慰我:“老么,你放心,老媽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的,老媽還要看你成家立業呢。”
後來老爸叫來了村醫,村醫給老媽把了脈,又用針管刺了下膝蓋部位,確診出是尿道結石。
村醫說:“我那兒沒什麼儀器裝置,檢查不出結石多不多,嚴不嚴重。只有送去鎮醫院檢測,如果嚴重的話,恐怕要開刀做手術,把結石打碎,或者取掉了。”
這時候是深夜12點40分,外面漆黑一團,而且鄉下又沒公交車,真是急死我跟老爸了,甚至想打120請求救援。後來大哥開了摩托車來,我扶老媽坐在後座上,急急忙忙就往10多公里的鎮醫院跑。
送到鎮醫院,鎮醫院小得很,好不容易請到大夫從家裡面趕來,卻說醫院裡沒有碎石機,得送到市中心醫院去。
暈,我都快氣得抓狂了。
這三更半夜的,外面都沒有車了,只好求那大夫,借用他們醫院的專車,送我媽到市中心醫院去。我大哥因為還要把摩托車開回家,就不能跟來了。
那一晚,我的心一直是懸著,從沒感覺到這麼冰涼過,都快絕望了。
2
在車上,我媽因為身體虛,幾度昏車,加上病痛未除,苦不堪言。
如果我媽信奉的觀音菩薩會顯靈,希望她能幫我媽解除掉痛苦,如果一定要人來轉承或者補償,我願意轉承我媽身上的病痛,並虔誠地奉供觀世音菩薩一生一世。
看著老媽滿是皺紋的臉,和沒有血色又枯瘦的手臂,我忽然意識到,除了小時候的那段時光之外,我已經很少像這次這樣跟老媽呆在一起了。我一直都在忙著工作。當沒有工作了,就拼命去找,找到之後又是沒完沒了的上班,從來就沒有好好陪下老爸老媽,從來就沒有想過老爸老媽也會生病,也會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偷偷地衰老。
老爸老媽生了我,我卻丟下他們不管,去追求現代人所謂的物質“理想”,去追求別人所謂的至死不渝的“愛情”。跌倒再爬起了幾年之後,事業在哪?愛人在哪?而老爸老媽呢,卻已經不是當年的老爸老媽了。他們失去了與老么快樂的幾年時光,是我讓他們失去的。現在,他們老了,他們生病了,我卻不能幫上什麼忙,分擔不了他們的痛苦。
我的這份過失,是不是一種罪業呢?如果佛能救贖,我寧願放棄理想,放棄愛情,好好地守候在老爸老媽的身邊,虔誠地向佛祈禱,祈禱能讓老爸老媽長命百歲,能讓老爸老媽活得開開心心,即使沒有愛情,即使單身一輩子,即使折壽二三十年,我也願意。
3
到了市中心醫院,掛號、急診,然後打針止痛,最後醫生說要動手術取出那些結石。
在簽名交了押金之後,我看見帳單上寫了醫療金額,兩萬多塊。
我沒有去多想這筆錢貴不貴,我只是想,只要能解除我媽的痛苦,再貴,我也不在乎。我知道,現在的我分文沒有,我只有想辦法去借這筆錢。
我想好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人,我會去找火玫瑰。
既然這個世上沒有真愛,為什麼不能把有限的青春,換成金錢,去解救我目前的窘境呢?這樣不是更有意義嗎?
這種觀念,在幾年前,是我所鼻嗤的。想不到幾年之後,我就這麼墮落了?我就向世俗低頭了?想一想,我竟然為了那句承諾,把幾年的積蓄花在小葉鞋店的廣告上,現在老媽急需用錢治病,卻拿不出分文。真是可笑,可笑這人生,可笑這生活,可笑這命運。更可笑的是這所謂的真愛,原來不僅不值一分錢,還是倒貼不賠的呢!
我現在開始考慮火玫瑰給我的那項“方案”了,既然真愛是扯談的,那就退而求其次,能得到物質上的擁有,應該也不錯吧。我也不知道,這種選擇一旦實現之後,N年之後會不會後悔?
說不會,那是被安逸的“金絲鳥”生活矇蔽了雙眼,沉淪在肉慾與錢欲的深淵。卸下那不安平庸而躁動的翅膀,放縱著人性最醜陋的惰性與享樂的劣根,過著幾年寄蟲般的日子,讓自己的未來生活在麻木與巨大落差的困頓之中。
說會,那是惹了被對方老公發現後一腳急踹的“解除合約”的麻煩,或者被對方搞垮了身體而遭“喜新厭舊”的遺棄,或者因為“勞務報酬”不滿而雙方發生糾紛告不上法庭私了又自己吃虧,還有就是免不了被對方老公發現而“買殺報復”的危險。以上種種不測,都莫過於自己心靈上的後悔與自責來得沉重些,來得痛苦些。
究竟會不會後悔,現在都不管了,老媽還躺在醫院裡呢。難道我向雲端上的那個小屁孩說:“我是個好人,是個思想純潔的好人。”他會從雲端拋下兩萬塊給我嗎?
第二天的手術很成功,老媽臉上痛苦的表情一下子減輕了很多,這得歸功於現在醫術的發展。
看著老媽平靜而安祥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有種說不出的幸福和感激。謝謝觀世音菩薩,謝謝醫院的大夫,謝謝那兩萬塊錢。
我打算讓老媽在醫院多住幾天,因為要是讓她回家去療養,她一定會“偷閒”跑去田地裡忙活的。老媽忙活了這大半輩子,從來就沒有好好享受過清閒的日子。我要趁她在醫院養病的這個星期,買好多吃的給她,惡補一下這幾年我對她缺欠下的關愛之情。
要實現這些,當然少不了Money,怎麼來?我雖然猶豫了很久,但還是在第三天取出了火玫瑰給的名片,用醫院的公共電話拔通了上面那一串號碼。
在等火玫瑰接電話的那段空隙裡,我突然在問自己:“真要把自己賣出去嗎?”
4
火玫瑰的電話響了七八聲,沒有接,我突然想改變主意,或者說,還要慎重考慮下,就把電話掛下。
我在電話旁邊踅來踅去,一直在想,要不要再打給火玫瑰,要不要跟她說,我答應做她的地下情人,請每個月給我“工資”?
這種話,就好像個妓女似的說:“我跟你上床,請付錢給我吧!”一樣,我怎麼說得出口?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在犯賤,我怎麼會墮落成這個樣子了?
正在責怪自己的時候,剛才那部公共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沒有去接。守在視窗邊的那個護士小姐吵得不耐煩了,就伸手接了,聽了一下,馬上扯開嗓門大喊:“剛才誰打了電話?”
“是我。”我應了一聲,跑上前抓起電話,“喂,是火玫瑰嗎?”
“是你?”火玫瑰聽見是我的聲音,很驚喜的樣子,“聽高茉莉說,你不是要離開這座小城市嗎,怎麼還記得打電話給我呀?”
“是呀,要離開了,”我想了會,還是不敢直接說出來,就對她說,“臨走前見你一次面,算作告別吧。有空出來下嗎?”
“當然有空,是你請我出來,沒空也得抽空呀!”火玫瑰顯然很高興。
我聽了,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苦味,悶在喉嚨裡怎麼也吞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