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房,雲霄服侍祁玄月更衣。
手上麻利,嘴上分析道:“估計塢軍是沒什麼陰損招數了,若只是直接刀兵相見,咱們按照原計劃放箭阻攔,還能擋幾天。
這幾天,估計他們要造衝車了,沒了大花蟒,他們只能靠人力破城門。
咱們儘管放箭,拖延到葉侯他們轉回頭,就贏了。”
祁玄月的腦子卻不在戰事上了,神巫一敗,城門交給齊威,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她蹙著眉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說:“你說一個女魔頭為啥突然就動心了?嘴都給人家啃腫了。真猛!”
雲霄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嘴。
今早確實是啃了,但是沒腫吧。今日她很剋制的,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她突然動心還要問他為啥?
再說,她怎麼能說自己是女魔頭?她明明是神女仙人!
他剛要反駁,祁玄月低聲神神秘秘道:“今晚製造個機會!咱倆偷聽去!”
雲霄皺皺眉,小聲問:“偷聽誰?”
祁玄月嘶了一聲,悄悄說:“你沒看出來?凌夜和小寧子。”
雲霄啊了一聲,明白過來:“不會吧?”
祁玄月一臉認真:“可是小寧子嘴都腫了。”
雲霄恍然,原來是說小寧子。
他的耳朵騰的紅了,剛才自作多情了。他揉揉臉,掩飾尷尬:“你打算怎麼製造機會?”
祁玄月躺在小榻上眯著眼:“你說,給他們倆派個任務如何?只要有機會獨處,環境看上去安全隱蔽,最好光線昏暗,便於流露真情,就能看出私下裡是怎麼相處的。朕倒是不怕他們生了情,就怕是一個欺負另一個。”
“凌夜會嗎?”很明顯,小寧子欺負不了凌夜,從各個角度都欺負不了。
祁玄月無奈:“有些欺負吧,跟你以為的欺負不是一碼事。很難說。”
雲霄眨眨眼:“哦。”
他摸著自己的嘴唇,這兩天都沒有腫起來過,她不喜歡了嗎?
偷瞄祁玄月,眼神在她的粉唇上流連。被祁玄月逮個正著,她嗖的貼過去:“往哪看?還摸嘴,嘴怎麼了?癢了?”
雲霄吞吞口水:“不是,我只是……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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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之後,天色徹底黑了。
祁玄月把黎修齊、凌霜凌雪,派去城門給齊威幫忙,讓他有時間休息吃飯。
又把凌寒派去兵器庫取兵器登記冊子。
這下院子內就只剩下凌夜和小寧子了。小寧子在旁服侍著,是眼看著人都派出去了。
祁玄月抬抬下巴:“小寧子,去給院子後面最高的那棵大楊樹掛上紅布條,一百條,掛在最高處。為咱們前方將士們祈福,定要亥時之前掛完!不然不吉利!”
小寧子沒習過武,本身太監殘破的身體也不及普通男子健壯,爬樹,還爬到樹梢,定然是辦不到的。
她下了令就拿起輿圖認認真真看著,一絲一毫沒給小寧子機會推脫。
雲霄也趕緊拿起手邊的經書遮住臉,生怕對上小寧子求助的目光。
小寧子看看兩位主子都忙著,沒敢開口說自己夠不著。
可是,亥時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他老老實實抱著一大堆紅布條,小跑著奔院子後面去了。
有一排大楊樹,他仔細挑了挑,覺得第三棵最高,便舉著樹杈,一蹦一蹦的往上挑紅布條。
掛是掛上去了,只在半截,離樹梢還遠呢。
時間不多了,乾脆拼了,他把腿前後的長袍布料掀起來,打個結,腿腳利索些,抓著樹枝往上爬,爬到半截,雙腿就抖起來,雙手也漸漸抓不住了。以前沒上過這麼高。
小時候他被大內總管從幾千個小太監中挑選出來,留在帝姬身邊貼身伺候著,自然是體貼、伶俐、忠心的孩子。卻絕不可能是個上躥下跳的孩子。
今日他是奉皇命,頭一回上了樹,他這受驚的心,顫抖的手,別說繫上布條,現在就是讓他下去,都下不去了。
本來就體力不支、驚恐交加。就聽樹下一聲洪亮的:“寧薺!”
直接整個人脫手,從樹上砸下去。
好在凌夜穩穩的接住他。
他嚇死了,臉色發白,身上發抖,額頭上都是冷汗。
凌夜低下頭親了一下他的臉蛋:“想不開了?跳樹自盡?若不是悄悄跟著你,還不知要摔成什麼樣。”
小寧子被她抱著,都沒反應過來要下來。呆呆的擦擦頭上的汗:“你不在,誰值守?所有影衛都派出去了。”
凌夜嗯了一聲:“這不就是冒死來的嗎。”
小寧子反應過來,雙腿往下蹬著找地面,腳卻發軟,扶著旁邊的樹,坐在地上,手摸摸剛被親過的臉。
“不是跳樹,聖上命我來掛紅布條,給前方將士祈福的,不能耽誤了吉時。緩一會兒。實在不行,我找一根更長的樹枝往上挑。你快回去值守。”
凌夜當然知道是主子派的任務,卻不放心:“反正我也擅離職守了,替你幹完,回去領罰便是。”
祁玄月和雲霄在院牆裡面偷聽,聽到這,對視一眼。似乎人家倆人好得很。
唉,祁玄月內心長嘆,朕再也不是凌夜心裡唯一的牽掛了。嗚嗚嗚。
無錯書吧就聽小寧子道了聲:“不行!”
凌夜抱起紅布條,飛身上了樹梢:“不行我也幹了。天塌了嗎?”
一語雙關。
小寧子臉蛋唰的紅透了:“你!凌大人自重!奴才確實人微言輕、命如草芥。你是大人物,何必跟草芥有瓜葛?何必追著來羞辱!”
他扭頭就要往回走,去稟告聖上,奴才夠不著樹梢,大不了另外派人來,聖上不會把他如何的。
剛走幾步,凌夜就踏著幾棵樹的樹梢飛身越過他,在他眼前飄然落地,兩人面對面,小寧子一臉的受了屈辱。
凌夜垂下頭,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狂跳的心卻出賣了她。她扯著小寧子的手,五指穿過他的指縫,收攏手指,她的手總是熱到發燙。燙得小寧子一縮。
她呢喃一聲:“寧薺。”控制不住的越湊越近,嗅著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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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聽到她喊寧薺兩個字,他就麻了,像被密術定住。
二十八年。沒人記得他的名字。也沒人喊過。
尊敬的,會喊他一聲寧公公。主子喊他一聲小寧子。恨他的,喊他一聲閹人騾子。
這聲寧薺,太珍貴了。
他何止是沉迷凌夜低低的嗓音喊他的名字,簡直是可以為此不顧一切。
可他根本不是個完整的人。年紀不小了,早過了幻想被愛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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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毫無徵兆的他被凌夜困住。
這副身體任她擺佈,她的動作乾脆利落,大刀闊斧。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生怕她厭惡。
凌夜沒有露出一絲鄙夷,他已經感激不盡。
不敢奢望自己對她來說有什麼特別的。
他想著,一次兩次,她嚐個新鮮。之後便會忘了。
他就自覺的裝作自己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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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著唇,努力抽回手,低著頭,駝著背,腳步輕輕的走了,生怕踩碎了地上的幹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