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冷靜的看著這場亂局,森先生的算盤完完全全的打錯了呢,唯一比較好的就是拿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吧。
從兩年前將安吾派遣出差去了歐洲的時候就開始推進計劃,讓安吾去解除最後希望的候補敵人Mimic,他們如何逃離歐洲,秘密潛入進來,這個謎團現在也能輕易解開了。暗中協助他們的是港口黑手黨,是森鷗外為了讓異能特務科感到危機、逼迫不會輕易起身的他們有所行動而故意將敵對組織引來了橫濱。
這完全沒有不對,身為首領要為自己下屬考慮,要將異能者的存在合法化,去從事活動。如果沒有麟君,Mimic會殺掉那些小孩子讓織田作徹底的墮落下去,沒有生存的目標和方向,去和Mimic決鬥,一定會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織田作很好,Mimic也徹底解決了。
太宰治後怕的盯著織田作,差一點他就永遠的無法原諒自己,明明什麼都能考慮到,但是還是會被各種的“巧合”忽略或者是自己的逃避不在意害死他的友人。
這是本該發生的。
——值得延長這沉悶的生命去拼命追尋的東西是不存在的。
——讓我從這個腐朽世界的夢中醒來吧。
織田作敏銳的察覺到長久沉默的太宰治那種瀕臨崩潰的感情和捉摸不透的想法,他走過去說:“要一起喝酒嗎?”
“好啊。”太宰治笑著回答。那是焊絲在哭泣孩子的臉上的虛假的表情。
“太宰。”織田作叫住他,“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奇異的僵住,他問:“織田作,你在說什麼啊。”
“是麟君的話讓你難辦了嗎?”織田作說,“置身於暴力和死亡的世界,讓你受到了傷害,這裡不會有你想要的答案的。”
太宰治的表情變得很漠然,但是雙眼卻又執著的盯著對方似乎一定要有個答案才可以,他近乎輕嘆道:“那我該怎麼辦啊,織田作。”
織田作走到他身邊,這是他們作為朋友的第一次越界探尋對方的心裡的所思所想,“太宰,你自己是清楚的,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都不會出現超出你預測的事情。能夠填補你的孤獨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存在,但是我們都無法幫助你找到。無論是麟君還是我,所能做的都很微不足道。”
——讓我從這個腐朽的夢中世界甦醒吧。
太宰治第一次意識到,比起自己,織田作之助對自己的理解要遠遠深得多,一直理解到了那接近心臟、接近內心中樞的地方,如此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身旁,他迄今為止卻從未注意到。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從心底想要知道的事情,於是他又一次提出那個疑問。
“織田作......我該怎麼辦才好?”
“去成為救人的一方吧。”
織田作這樣說。
“無論那邊都一樣的話,就去當一個好人吧,去拯救弱者、守護孤兒吧。就算對你來說,無論是正是邪都沒什麼大區別......還是那邊要好得多啊。”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宰看著織田作的眼睛。
在織田作的眼中,是堅信不移的光芒。很明顯這是依託著某種強有力的根據說出的話語,太宰也理解了這一點。
之後太宰願意去相信了。
“......我懂了。我就去照做吧。”
“人是為了救贖自己而生——”織田作輕聲道。
爭鬥結束後,港口黑手黨以迅疾的速度將Mimic的殘餘勢力全部清洗,從表面上來看,整座城市似乎與這場爭鬥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商業在運作、人們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白天的日常生活與夜晚的暴力在反覆。
無論表面的社會、還是裡側的社會,看上去都彷彿沒有任何改變。
我在十多天後清醒過來,此時的病房內沒有什麼人,我就那樣平靜的睜開眼彷彿什麼都沒發生,我從床上坐起,渾身上下都是痠痛無力的,就像是有人物理抽掉了我渾身上下的骨頭,我艱難的站起來,窗戶邊緣跳進來一隻三花貓輕輕的叫著。
“夏目老師,許久未見,近來可好?”我笑了笑。
“謝君好好休息才是,這一戰損失未免過大了。”
“損失?”我笑了一聲,“我並沒有覺得損失。您早就應該知道我是個護短的人吶,我只是做到了作為哥哥的職責。”
我艱難的一步一步挪動到窗邊的沙發上,跌坐進去仰頭看著對方,“夏目老師,橫濱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是不僅僅是異能者們的事情吧。戰爭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錯誤,更不應該為了追求什麼去捨棄什麼。”
我淡聲道:“您這是想問問我的想法吧,我不屬於三大組織中的任何一處,對於保護橫濱也沒什麼想法,森首領的最優解於我而言太過冰冷,特務科是橫濱最後的一張底牌,而偵探社目前尚還處於建設階段,力量薄弱一人偵探全員武裝嗎?三刻構想將普通人和異能者分隔開,似乎是保護著這個世界的安穩維護著橫濱的秩序,或許這一代如此,下一代如此,但是您能保證未來還會這樣相互制衡嗎?在力量此消彼長之下勢必會有一方突出然後徹底將大權獨掌,您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夏目老師盯著我神情格外的嚴肅認真:“謝君但說無妨。”
“是利益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置身於血腥和暴政的港口黑手黨會在這樣的環境中孕育出史無前例的暴君,置身於暴力和理智的武裝偵探社會造就世間極大的偽善者和欺詐者,置身於規矩和權力的異能特務科會培養出獨裁專政的君主。
長久的處在固定的環境下,所有人都會走向深淵!
異能者會離普通人越來越遠,他們高高在上俯瞰人間,平反同類慾望引發的戰爭卻覺得保護弱者而榮幸。普通人要麼會成為異能者的玩物,要麼會成為滑天下之大稽的愚者,混亂,長久的混亂,遲早發生。
夏目漱石久久不語,他在想自己的方法是否存在錯誤。
“森先生,福澤社長,和種田長官都是很好的人,但是您如果只是為眼前的安穩打算那當我沒說,我敢說只要他們在,那麼橫濱一定是安穩的。但是誰能保證百年之後的安穩呢?”
“謝君如何看?”
“夏目老師高看我了。若想社會長治久安,還需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①出自《大道之行也》我頓了頓輕鬆一笑說:“如果我要插入三刻構想,旨在面向所有人呢。”
“你這是在爭奪民心。”
“夏目老師言重了,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不插手三刻構想的平衡,我的目光將長久的注視著苦難的人民。”
“如此......甚好。”
夏目老師剛剛離開,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太宰治滿面春風的走進來說:“麟君,我有個想法。”
我無奈的笑了,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早就來了吧,門口聽了半天不進來。”
“哎嘿!哪有啊。”太宰治笑容燦爛,“我想跳槽了。”
我眉梢挑起來,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摸摸他的頭:“跳槽嗎,是織田作和你說的?”
“哎呀,怎麼就不是被黑心醫生壓榨的太慘了,我還是未成年童工呢!”
我啞然失笑想了想說:“這樣嗎,我這邊或許有個更適合你的好去處。”
“要幹很多活嗎?”
“也許並不用呢,只是這次需要你來做掌舵人呢。阿治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你眼裡的算計都快溢位來了,我不是你最護短的弟弟了嗎?”太宰治不滿的說。
我無奈道:“你小子,有事叫哥哥,沒事叫麟君,你倒是分的清清楚楚。”我屈指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說,“嗯,不會很麻煩你的,但是可能需要吃一點苦呢。阿治雖然未成年但是你的案底大概和目前市面上通用字典一樣厚了吧——雖然說我可能也不遑多讓。”
我扶額看上去有些苦惱,但是一個具體的方針已經顯現了。
那麼坂口安吾,就決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