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司珩從座椅靠背上起來,挑眉問道“怎麼?你對這個感興趣?”
“說不上感興趣,只是聽聞有人這麼做,想了解一下罷了”簡逾眉頭鎖著,也只是順著嚴司珩的話回答。
嚴司珩從座椅上起身“我勸你少知道一些為好,能用這種辦法的人,應當不是什麼好性子”
說完這句話後,嚴司珩就離開了,簡逾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字條。
“帶句話給賀筠,叫他不要參與到此事當中”簡逾拿起字條燒掉。
“凜公主若意已決,在下不好說什麼,但還望凜公主姑息百姓性命”張慈恩說完行禮後,轉身離開,凜南安獨自一人坐在殿內,她望著張慈恩的背影,嘆了口氣。
若非此事尚未有定論,她也想提前告知張慈恩與沈卿懷二人,可此事畢竟牽扯到繁城,且不說他們站在什麼立場,身為浮景的人,原本就不該參與此事。
凜澈進殿前恰好看見張慈恩出來,二人向對方行禮後朝各自的方向走去。
“後天就到日子了,可有打算?”凜澈走進殿內將披風交給一旁的侍女,又拿出一封信,遞給凜南安。
凜南安接過信,發現信封上什麼也沒有,開啟後看著上面的字跡,和先前的字跡一樣。
“這次又是在哪裡收到的?”凜南安看著信的內容說道。
“順著膳食局的車送進來的,在竹蘭糕點心盒裡”凜澈坐在一旁,搓了搓手,現下已經正式入冬了,說話都帶著哈氣。
這是收到的第三封信,信中寫到繁城近日的情況,凜南安先前還覺得這信來歷不明莫要上了當,可這接下來的兩封信都在透露訊息,且信中字句誠懇,其中提到的,若祁梟國事成,只需分給此人一條街鋪即可,只要有利索圖,那麼一切事情都不奇怪了。
凜南安將得到的訊息記下,又差人傳召大臣商議,直到夜深,才敲定此事。
“天凝山那邊如何?”謝琛屋內只點了一盞燈,若不仔細瞧,還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主人,人已經帶過去了,只是她不願配合”男子帶著面具,僅露出一隻眼睛,看上去有些瘮人。
謝琛瞥了男子一眼,有些不耐煩“她不願配合你們就不動手了?難道要等我親自動手嗎?”
男子連忙搖頭解釋“只是怕出錯,攪了公子的計劃”
謝琛捏著眉間,斜眼看了眼前的人“人已經找上門來了,再不動手就遲了”而後謝琛忽然想到什麼,將手放下,凝視著眼前的人。
“宮中可有什麼動靜?”
“謝小公子在這,宮裡一切如常”
謝琛點點頭開口道“也罷,等我回去再動手也不遲”
謝琛原本計劃之中沒有佔領繁城這一環,可誰成想傲雛國皇帝野心頗大,又著急給謝翊鋪路立功,只要謝翊拿下繁城,那麼這太子之位必定穩坐,可謝翊心思偏不在這上面,況且殷城主於他有恩,他更是不願意做這種忘恩負義之事,謝翊表面上領命前來,實際在想如何能讓繁城擺脫如今的局面,可謝翊發現,傲雛國早已佈局,現在就算做什麼都為時已晚。
投毒殷城主是不會做的,那麼做這件事的人,必定是傲雛國安插在繁城的,可謝翊也曾問過謝琛,謝琛只說計劃中沒有這一環。
謝翊從門外進來,帶著一陣寒氣。
“哥”謝翊出聲道。
謝琛手裡拿著一本書,其實根本沒看進去“何事?”
“殷漓她...你可知她去哪了?”謝翊打探的語氣問的謝琛很不舒服。
謝琛放下那做樣子的書本,抬眼看向謝翊,眼神冷漠“我不過是去南境的時候見過一面,我怎知她去哪了?你與其來問我,倒不如去問問浮景,把殷漓郡主藏哪去了”
謝琛此話一出,謝翊尷尬的不知該如何答,自己無憑無證的就跑來相似質問一般,確實有些失禮,只不過沈卿懷說殷漓不在浮景,又沒有回繁城,那她能去哪?
一早,沈卿懷醒來後就在院中轉了轉,謝琛瞧見沈卿懷站在楓樹下發呆,放輕了腳步走過去。
兩人就這麼站了一會,謝琛才出聲“姑娘醒這麼早,可是不習慣?”
沈卿懷被突然傳出來的聲音嚇得一顫,轉頭看向謝琛。
“該用早膳了,早膳過後,我帶你去見殷城主”謝琛說完便抬腳走去。
用過早膳後,謝琛謝翊帶著沈卿懷出了門,城主府離這裡有段距離,沈卿懷在馬車上看著帶來的醫書,想要再熟悉一下,可馬車顛簸,不一會兒便覺著有些頭暈,事情掀開簾子想透透氣,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沈卿懷眼睛微眯,以為自己看錯了,馬車已經路過巷口,沈卿懷依舊看著那人的背影。
謝琛注意到沈卿懷的神情,掀開簾子往外瞧。
沈卿懷放下簾“這街上半點生氣都沒有,像是一座死城”沈卿懷語氣不大好,謝琛也聽出來了。
“非常時期,自不比傾雲城熱鬧”謝琛笑了一下答道。
沈卿懷知道謝琛故意這般說,先前聽小桔講過,繁城雖不大,但熱鬧的緊,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商販的叫賣聲都能傳到城外去,如今這街口靜的連落葉聲都能聽見。
到了城主府,門口駐守著層層侍衛,沈卿懷凝眉,城主府何需這樣守著?
城主府在外看著不大,可府內的路彎彎繞繞並不好走,沈卿懷路過花池時,看見了一朵極眼熟的花,毓琇花。
到了城主所在的屋子,沈卿懷跨進門便看見殷城主躺在床上,面色不好,沈卿懷走近搭脈,又問過身旁的侍女殷城主都有些什麼症狀,可這些症狀,分明與潰火疫不同。
沈卿懷起身,摸了摸殷城主的四肢,張慈恩說過,潰火疫發作時身體會出現時冷時熱的症狀,若嚴重,四肢僵硬如同木棍,可殷城主的四肢並無此症狀。
沈卿懷不是正經的大夫,也只對潰火疫有所瞭解,這些症狀,沈卿懷從未見過,只能先開一副穩妥一點的湯藥服下,這還是先前在浮景宮太醫院的醫書裡看到的,說是什麼疑難雜症都能緩解一二。
沈卿懷將藥方寫好後遞給謝琛,三人正要往外走,跑來一名侍衛,看著很著急。
“何事?”謝琛語氣沉了下去,有些惱。
“謝公子,祁梟國前探兵已到城外駐紮了”侍衛戰戰兢兢,話語急促。
沈卿懷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後看向謝琛,發覺他似乎饒有興趣一般的挑了眉。
“時候到了”謝琛說著,和這位侍衛走去。
沈卿懷看著身旁的謝翊“你不去嗎?”
謝翊張張嘴,不知說什麼,又抬手撓後腦勺“我,不擅長這些,我哥去就好了”
“謝小公子不擅掌兵?”沈卿懷聞言有些不可思議。
若是謝翊不擅長掌兵,傲雛國為何派他前來?謝琛心思深沉,連自己這個外人都瞧得出,傲雛皇帝難道看不出?就不怕謝琛有別的想法?
沈卿懷見謝琛出門,打著去街上藥鋪尋草藥的藉口出去,叫謝翊不必跟著,沈卿懷照著記憶裡的路往回走,到了剛才的巷口往裡走去,巷口內有一個小院,若不是走進來還真看不出,沈卿懷敲了敲門,裡面無人應答,便直接推門而入。
這個院落不大,屋子有些老舊,卻別有一番古樸的味道,院落乾淨整潔,似乎是常有人打理,院門左邊種著一棵海棠樹,沈卿懷瞥了一眼往屋門口走。
沈卿懷在門外站了一會,並未聽見裡面有動靜,剛抬手準備敲門,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沈妹妹”沈卿懷一轉身,果然是熟人。
賀筠左右環顧了一圈“這麼隱蔽的地方你也能找到”賀筠笑著走來,推開門。
沈卿懷跟著進了屋,正要坐下,見賀筠一直看著自己,又轉身將門關上。
“你為何會在這裡?”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賀筠笑了一下道“我為何來繁城,沈妹妹不知道?”
沈卿懷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盛家的根基在繁城,可賀筠此時出現在這有什麼關係?
“祁梟國的探兵已經到城外了,你在這待著,不怕到時把你抓走啊”沈卿懷接過賀筠遞來的茶,握在手心暖暖。
賀筠聽聞沈卿懷這句話有些意外“祁梟國動作這麼快?分明昨日才遞訊息過去”
沈卿懷凝眉眨巴著眼睛思考這句話,賀筠看出了她的疑惑,抿了口熱茶潤潤嗓子。
“怎麼,你的好姐妹凜南安沒告訴你?”賀筠撇著茶沫道。
“罷了,此事現在與你說也無益,你是怎麼進繁城的?”賀筠問道。
“我光明正大進來的,謝琛說殷城主染了潰火疫,可我方才去瞧分明不是潰火疫的症狀,到時出去還得寫封信給慈恩哥,讓他來診斷”
沈卿懷話落,賀筠險些把喝進嘴裡的茶又噴了出來,趕緊嚥下又拍拍胸脯。
“等一下?你說謝琛?”賀筠覺得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嗯,他請我來的”沈卿懷點點頭道。
賀筠扶額搖頭“你是個什麼腦子”
“我本是想來找殷漓的,誰知她沒回繁城”沈卿懷無奈,賀筠更無奈。
“簡逾這小子,到底察覺到沒有”賀筠小聲嘀咕著,沈卿懷就這麼直直看著他。
“你到底和南安有什麼計劃?”沈卿懷這才想起問賀筠。
“沒什麼,我給她遞訊息,她攻破繁城後給我一條街”賀筠說的輕巧,可沈卿懷聽聞這話坐不住了。
“賀筠!”沈卿懷拍桌站起身,給賀筠嚇一跳“你休要胡說!”
“你該叫我五哥”賀筠放下茶杯道。
沈卿懷就這麼看著賀筠,她知道事情並非這麼簡單,賀筠見她這般執拗,也不想胡謅騙她,畢竟,若是她參與其中,或許還能派上些用場。
賀筠將自己與凜南安的計劃全盤拖出,祁梟國之所以能查出潰火疫的來源,便是因為賀筠在繁城與她們裡應外合,這才抓到下毒的人,又暗中傳播訊息,讓謝琛與謝翊真的認為祁梟國要率領眾兵攻打繁城,但其實這也不假,祁梟國是真的想要出口惡氣,但凜南安知道,百姓都是無辜的,既然傲雛想要做個假好人,必然會想辦法撤出百姓,可沒料到的是,傲雛的人並沒有將百姓撤出城外,而是引到了山上,這樣一來,豈非全城的百姓都是人質?
可攻打繁城一事已經傳了出去,聲勢都造了起來,凜南安只好再與賀筠聯絡,掌握城內情況,而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殷城主的安危。
賀筠早已摸清楚,現城內計程車兵皆是傲雛國的人,殷城主突然這般,恐怕也是傲雛搞的鬼,但城內查戒森嚴,賀筠不好行動,便只能先觀察。
可如今沈卿懷來了,她比自己行動方便多了,只要她打著自己是謝琛的人的名號,這繁城豈不是任她走動。
“你可有辦法遞訊息給簡逾?”沈卿懷問道。
“她知道我來繁城了,現在情況不明,我們需要告知他,況且,他是唯一能調動兵馬的人”沈卿懷看出賀筠有顧慮。
“他應當知道北邊有異動的,我先前提醒過他”賀筠左手託著臉,右手玩著杯蓋。
“如何提醒的?”沈卿懷有些不信賀筠說的話。
“藏頭詩啊,我和他碰上那日,做了一首藏頭詩給她聽”
沈卿懷一個白眼,這誰能注意到啊?!更何況還是賀筠背給他的,能不能記住都是一回事。
賀筠看了眼屋外,起身道“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沈卿懷也起身“我總覺得這些事情有蹊蹺,你有何訊息記得同我講”
說完,沈卿懷便走出院子,待回到府上,謝琛與謝翊都不在,沈卿懷想再去瞧瞧殷城主,便叫了馬車送自己。
沈卿懷走到殷城主身前,給他餵了煎好的藥,又把了脈,脈象確實比方才要有力些。
沈卿懷端起藥碗準備出去,剛邁出一步似乎聽見殷城主在說什麼。
沈卿懷湊近到殷城主嘴邊才聽到“殷漓...殷漓...護身鎖,山...山”
沈卿懷聽的雲裡霧裡,根本聽不清殷城主在講些什麼,正想要開口問,謝琛走了進來。
“沈姑娘”謝琛走向前,看了一眼殷城主。
“殷城主情況不大好,不知謝公子可否幫忙送一封信出去,送給張慈恩,請他前來”
謝琛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沈卿懷心裡也明白這是何意。
可沈卿懷覺得,謝琛既然叫自己來,那麼一定是擔心殷城主的性命的,就算傲雛是利用繁城,可謝琛還是將百姓引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本心不壞,只是有自己所圖的東西罷了。
夜裡,沈卿懷坐在院中望著天空,忽然想到什麼“嚴司珩”
身旁一邊寂靜,沈卿懷依舊保持著望著天空的姿勢,再次喊道“嚴司珩”
依舊無人應聲,好吧,這次是真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