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懷一邊兒走著一邊兒四處打量,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天水城雖不比傾雲榮華富貴,倒也是一副繁榮景象,但是這一路走來,總覺得少點兒喧鬧的人氣。
沈卿懷拉住一位過路的老人“老人家,您可知道這天水最好的酒樓在哪呀?”
老人看了三人一眼和藹的笑道“你們往前走轉進右邊的巷子,再往巷子裡走點兒便是了,不過啊,你們要是想吃這裡的特色可就不要去那了,沒吃頭,那酒樓是外地人開的,價錢高,都是些達官貴人和富家子弟愛去”
老人又仔細看了三人“你們若是不嫌棄,就到我屋裡去吃吧,我們家老婆子做飯那可比酒樓裡的廚子好吃多了”
沈卿懷覺得是有些餓了,看了看劉岫白,劉岫白點點頭,三人便跟著老爺爺一同回家,路上沈卿懷問了老人當地因水患受災情況,老人只是嘆氣。
老人家住在城區外,走了好一段路才到,沈卿懷出了城區看到這城外的景象被嚇到,泥濘的道路坑坑窪窪,被水衝倒的莊稼還浸泡在水裡似是呼救也無人問津,破爛的房屋有些外壁已經破了好大一個窟窿,甚至有些屋子已經塌了,與泥土融為一體只看得見一連片屋頂的瓦,頂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彎著腰步行緩慢面露苦色,沈卿懷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樣的景象。
四人又走了一會兒便到了老爺爺家,房屋還算完整,老爺爺將三人請進屋,屋裡佈置很簡陋,除了吃飯用的桌子沒有其它東西,沈卿懷劉岫白坐了下來,老奶奶從另一間屋子端來茶壺和茶杯給三人倒茶,茶葉是新開的。
老奶奶一邊倒茶一邊說“這茶也不知道你們喝不喝的慣,飯一會兒就好了你們先坐這等等”
沈卿懷笑著道了聲謝接過茶杯“奶奶,這裡被水患損壞的這麼嚴重,我看很多人都往城裡走了,你們怎麼不找個落腳的地方?”
奶奶笑了笑“就算去城裡又有什麼用呢,這裡是我們的家啊,這村子走了一半兒的人了,也就剩下我們這些腿腳不方便的願意留在這了,年少的去城裡好闖蕩,我們啊守好家就好啦”
沈卿懷微微點點頭心裡微酸“水患鬧了這麼些年,這個村子看樣子也不是一次就變成這樣的,官府就沒有撥款來修繕嗎?”
沈卿懷聽沈丞相說過,朝廷每年撥款治理水患的錢不在少數,一是用來修建河道,二是用來重建受災地區,可沈卿懷看著這村子似是被遺棄很久了一樣。
門外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官府?你這笑話我倒是第一次聽”
幾人向門外望去,走進來一位個子有些高,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男孩。
“官府那些人修個河道一修就是幾年,年年修葺年年鬧水患,幾條河道硬是反覆修來修去,地都快給他挖穿嘍”說著,男孩坐在了桌邊,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奶奶佯裝生氣拍了一下男孩的腦袋“這水患哪有那有那麼好治理,葉知州次次都去親自督查河道修葺,只是這天不肯放過我們啊”
男孩表情不屑,但卻沒有說話,不一會兒老爺爺便端了飯菜過來,男孩連忙站起來接過,看著一盤雞肉眼睛都直了。
“爺爺,你把咱家最後一隻雞宰了啊!”
爺爺笑著摸了摸男孩的頭“本來就是養來吃的,今天家裡來了客人,咱們一家子也吃不完一隻剛好趁這個機會”
男孩將爺爺奶奶的飯盛好坐了回來,沈卿懷看著這一桌子菜,想也能想到,這一頓應該是這個家有史以來最好的一頓了。
吃過飯,沈卿懷說想要在村子裡走走,兩位老人想著帶他們轉轉。
沈卿懷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自己四處走走就好,一會兒天黑了這裡又沒有燈,總不能讓您兩位老人家走夜路不是”
爺爺笑的開心“我這把骨頭還沒老成那種程度,眼睛也好使著呢”
沈卿懷堅持拒絕兩位老人陪著,臨走時奶奶從屋子裡拿了一個籃子出來。
“這是我們自己種的玉米,甜得很,你拿回去蒸著吃”奶奶將籃子遞給小桔。
沈卿懷謝過奶奶後便和劉岫白小桔轉身離開。
“剛問了那麼多,有問出什麼有用的訊息嗎?”劉岫白不知從哪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裡。
“從奶奶的態度來看,葉知州好像確實沒有瀆職,也很認真的在治理水患問題,所以這個問題出在哪了呢”
劉岫白笑了一下看向沈卿懷“少繞彎子,趕緊說”
“葉知州每年都在修河道,可一條河道真的需要修建那麼久?而且一條河道按理來說也不需要每年都去修葺吧,朝廷撥了那麼多款竟全用在修河道上了,可你看這受損情況,也沒好到哪去,所以說,他們明知修建河道可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卻也在這個根源上動了手腳”
劉岫白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葉知州不僅將災後重建的的錢貪了卻給百姓們說挪去修建河道,還每年以水患為藉口向朝廷要撥款?”
沈卿懷正想肯定劉岫白理解對了自己的想法,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孩的聲音。
“喂,你的錢袋沒拿”說著男孩跑過來。
沈卿懷看了眼男孩手裡的錢袋笑了笑“這是今晚的飯錢”
男孩掂了掂錢袋“誰吃一頓飯花這麼多錢?我們又不是引鵲樓,收費這麼黑”
說完將錢袋塞到沈卿懷手裡。
“引鵲樓?你說的是城裡那家最好的酒樓?”沈卿懷看著男孩問道。
男孩上下掃了三人一眼“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沈卿懷被男孩問懵了,和劉岫白對視了一眼。
“這邊現在正是鬧水患的時候,你們肯定不是來玩的,你們連引鵲樓都不知道看你們這身打扮更不是從這出去做生意回來的人,莫非?你們是那狗官府的?”
劉岫白一聽這小孩罵人,雖然自己也不算是官府的人,可這麼聽著也不舒服。
劉岫白向前一步直接給男孩一個鎖喉“你這小孩,怎的還罵人?我們要是官府的人,直接把你帶走”
男孩掙扎著拍打劉岫白的胳膊“你儘管把我抓去好了,你們官府沒一個好人,先抓了我爹去修河道,又抓了我娘去,你們有本事就把我也抓去!”
劉岫白聽聞,鬆開了男孩,男孩直起身瞪著他。
“我是說方才怎麼沒見到你父母,你說你爹孃都被官府的抓走了?”
男孩理了理衣服“不然呢!我爹我娘都去了兩年了,逢年過節也不回來,爺爺奶奶都說......”男孩眼睛裡溢位眼淚,哽咽道“說他們已經不在了,我才不相信呢!我爹孃那麼好的人,當初說要修河道,我爹是第一個報名去的!”
沈卿懷心裡一揪,走上前給男孩擦了擦眼淚“既然你都這麼說,那你爹孃一定沒事”
男孩抬起頭看著沈卿懷,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沈卿懷半蹲著與男孩平視,看著男孩的眼睛“當然啦,做爹孃的怎麼會捨得下自己的孩子呢?”
男孩吸吸鼻子,用手擦乾眼淚點點頭。
“你們不是官府的人嗎?”男孩眨著眼睛看著
“我們不是官府的,但是我們是從傾雲來的,派來這裡治理水患”劉岫白看著男孩說道。
男孩想了想說道“那你們要注意安全,這幾天沒有下雨倒還好些,若是下了雨千萬別往河邊兒去,會被淹的”說完男孩就轉身朝屋子走去。
沈卿懷看著男孩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酸酸澀澀的。
“若不是南下,還真的不知道這的情況這麼遭”劉岫白開口道。
“你有什麼打算”劉岫白似是看出沈卿懷現在的情緒。
沈卿懷呼了一口氣“去引鵲樓”
劉岫白似是沒有明白沈卿懷要去引鵲樓做什麼,剛想開口問。
“去了就知道了”沈卿懷說道。
三人走出村子,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小桔越走越貼著沈卿懷,沈卿懷看了一眼小桔笑了,隨之拉起小桔手,緊握了一下,天色已經黑了,村子裡住的人家也少,只能憑藉幾戶還住著人家的房屋裡的燈火看路,幾乎一大段的路都是沒有路燈的,天上時不時飛過幾只鳥兒,安靜的能聽到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沈卿懷看出小桔有些害怕。
本以為走進城裡便會有些人煙氣,可整條街沒有幾家商販還開著門,路上的行人比白天更少了,路上的人似乎都加快腳步一般走著,沈卿懷皺了皺眉覺得奇怪,劉岫白也感覺到不對。
“問一下,這裡平常晚上也這樣人少嗎?”劉岫白隨便拉住一位男子問道。
男子看著三人,湊過來低聲說道“一看你們就不是本地的,你們還是不要到處亂逛了,趕緊找個地方歇下吧”說完男子緊張的看了看四周準備走。
“是怎麼回事?”劉岫白拉住男子問道。
男子臉色鐵青“這裡一到晚上就不安全,經常有人失蹤,衙門也派人查了,可是根本查不到原因,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說完男子就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三人的視線當中。
“裝神弄鬼”劉岫白收回還停留在半空中方才拉住人的手。
“看來我們這趟確實沒那麼容易”沈卿懷聳聳肩道。
劉岫白疑惑的看著沈卿懷“怎麼,這抓人的事你也要管?”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事兒不單行”沈卿懷邊走邊說道。
劉岫白覺得哪裡不對“那叫禍不單行”
沈卿懷搖搖頭“不不不,據我的經驗告訴我,我們接下來要辦的事兒,多著呢”
劉岫白沒搭理沈卿懷,不一會兒三人就走到了引鵲樓外,這棟酒樓有三層樓那麼高,整棟樓外觀看起來很華麗,樓裡燈光如晝,照亮了這棟樓附近的街道,站在樓外的三人隱隱約約能聽到酒樓裡的喧譁聲。
劉岫白看了眼沈卿懷揚了揚下巴“進去吧”
三人走了進去,一進門三人便被裡面的燈光刺的睜不開眼,是在昏暗的地方呆久了的緣故,店裡的夥計看到有人進來了連忙跑過來招呼。
“您三位這邊請”說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又笑嘻嘻的說道“三位來的真是時候,今天正好有歌舞表演”
夥計將三人領到座位上,又倒了茶“您三位想吃點兒什麼?”
劉岫白率先開口“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都上吧”
這夥計一聽笑的更開心了“誒,好嘞,您稍等”
沈卿懷看了一圈這酒樓,裡面的裝橫確實不凡,光是這燈火就點的夠亮,大廳中間有一處舞臺,二樓環繞著這舞臺,從二樓往下看的視角剛剛好,三人坐的位置也恰好對著舞臺,想必是這夥計看三人的裝扮預估了消費專門領到這來的。
“不喝點酒?”沈卿懷看著劉岫白問道。
劉岫白有些詫異的看著沈卿懷。
“小二,這裡來瓶你們這上好的佳釀”沈卿懷喊道。
“好嘞客官”另一邊答道。
說著就拿著一壺酒走了過來,隨之菜也端了上來。
劉岫白看著沈卿懷倒酒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你還喝酒?”
沈卿懷端了一碗遞給劉岫白。
“閒來無事喝點也無妨”沈卿懷端起碗就準備喝。
小桔坐在一旁看呆了,又突然反應過來。
“小姐!你你你,怎麼能喝酒呢!”
沈卿懷笑了,看著小桔“你要不要也來點兒?”
小桔連忙搖搖頭“小姐,你不能喝酒,會醉的!”
沈卿懷喝了一口抿了抿“我怎麼可能會醉”
說起來這也是到這第一次喝酒,之前的自己說不上是酒量好,卻也不差,不知道這邊有沒有隨了之前,沈卿懷覺得酒量好與不好和身體沒有太大關係,和自己的意識有關係,只要這意識還在,就沒問題。
劉岫白見沈卿懷喝了一口,也拿起碗,沈卿懷順勢和劉岫白乾杯,劉岫白興趣上來了,笑了笑,只覺得不可思議,等到時候回去講給其他幾位聽,估計沒人信。
另一邊隔了好幾桌坐在角落裡的兩個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身穿一身黑正對著沈卿懷一桌坐著的人眯了眯眼,另一位穿著深藍色背對著坐著的人低著頭。
身穿黑色衣服的人看不出什麼表情,拿起茶杯吹了吹,緩緩開口“你不是說,沈卿懷已經被你們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