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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天一夜的顛簸,來到了一個美麗富饒的海濱城市。大家下了這黑色悶罐專列後,所有新兵都在站臺上排好隊,聽從部隊一位軍官點名,將大家分開好幾塊集中。緊接著,潤澤和分配在一起的新兵,同時登上了在此等候多時的軍用大卡車。大約軍用大卡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到了一排排緊靠大海的部隊營房。隨即,接兵部隊首長和一位駐地部隊軍官,嘰咕了幾句話後,將新兵們帶進了部隊大禮堂休息。
整個禮堂被屋頂上幾盞大燈照的透亮,水泥地上鋪著散發清香的稻草,一身嶄新的綠軍裝和綠軍被覆蓋之下,是一腔青春熱血的流淌。
清晨起床才知道,這裡是一個古今中外的軍港。海面上停靠著好多艘高大、威武、懸掛著五星紅旗的軍艦,迎著東方的太陽,正準備起航。
早飯後,大家排好隊來到了軍港碼頭,直接跑上了部隊的登陸艇。這個時候,潤澤明白了他們這批新兵,是去駐防在海島上的一支部隊。當時,許多新兵心裡一下涼了大半截,你一句我一句說,原先說來海濱城市,現在到海島上來,早知道我就不當兵了,現在能回家就好了……他們一直在吵哄哄的。可潤澤與這些新兵的想法就大不一樣了,對他來說,自己能夠來到部隊當兵,已經是天賜的幸事,無論在什麼艱苦地方的部隊,甚至接近自己的生理極限,再苦再累也要守住初心,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由於登陸艇開的太快,大多數新兵都是來自內地,沒有見過船,更不要說是坐登陸艇了,很多新兵被艇搖晃的頭暈、嘔吐、臉色發青,可潤澤倒沒有什麼大的反應,還擅自一個人跑到登陸艇的甲板上,欣賞那藍藍的天空遊動的白雲,碧綠的海面上穿梭不息的大小船隻,艦艇尾部緊隨著很多飛翔的海鷗在護送。此時此刻的潤澤悠然自得,心已是離弦之箭,要穿越這浪裡飛舟險灘……
登陸艇已停靠在島上的碼頭,所有新兵又轉乘軍用大卡車,大約幾十分鐘後,便到達了駐守島上部隊新兵訓練基地。從此,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彼此的稱謂便有了一個新名詞 -- 戰友和同志。在部隊這所大學校裡,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不同的方言匯聚著共同的嚮往,淡淡的茫然,遮擋不住潤澤對夢想的追求。
晝夜交替下的中國版圖上有名的海島,便是潤澤軍旅生涯的落腳地,也是他拉開軍營帷幕的第一站。
新兵連,它是每個共和國軍人的起步點,同時也是地方青年到軍營的必經之路。生活、學習、訓練是很艱苦的,住的是蘇式的老舊營房,沒有床便打地鋪,每個人把自己的軍用被單拿出來,一塊接一塊縫在一起,然後鋪在水泥地上一層金黃色,柔軟的稻草上面,幾十個人就擠在一塊臥睡。天天三頓飯,除了大白菜還是大白菜,時而也能看見一絲絲,像絲線一般細小的肥肉。每天天空還沒亮,或者剛剛露出一點晨曦,哪怕是颳風下雨,都要頂著刺骨的寒風集合出早操。回來之後便是洗刷搞衛生,整理內務,被子要求疊的像塊豆腐一樣,四方四正有稜有角。吃好早飯,所有新兵列隊去訓練場開展射擊預習、走列隊、投手榴彈訓練等。只有下雨天才安排紀律條令、佇列條令、內務條令等學習。晚上必開班務會,班長對當天的每項工作,要逐個進行講評,九點半準時熄燈睡覺。新兵連的生活,整天都是在直線加方塊之中度過,天天都是這樣迴圈往復,單調枯燥乏味,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苦和澀。很多新兵因此承受不了,哭的、想家的、假裝生病的,甚至個別新兵還當了逃兵。
潤澤歷經挫折才實現當兵夢想,深知穿上這一身軍裝的不易和種種艱難,因此,當兵訓練的這點苦,這點累他根本沒當回事,他立志要用頑強的毅力克服一切困難,為實現夢想鍥而不捨,不辜負家人和姐姐的希望,活出人生的榮光。
在新兵連集中訓練學習沒幾天,連隊首長便叫他去連部幫忙,除幫助連隊寫黑板報、出牆報、寫寫宣傳標語口號外,還經常給連隊首長抄寫花名冊、軍事訓練、政治教育計劃、表格等。這天晚上,潤澤給連部加班出黑板報,很晚才回到班裡,憑藉屋外昏暗的光線,摸到了自己睡覺的位子上,忽然發現身旁的兩位新兵不在了。今晚又沒有輪到班裡站崗,他倆會去哪裡呢?因為大家都在熟睡中,沒好問自己便睡了。
早上起床號一響,大家急急忙忙準備出操,在回來的路上,
潤澤悄悄地問班裡一位新兵:“昨天晚上那兩個新兵去哪裡啦?”
“那兩個人,被退兵送回老家去了。”這位新兵回答道。
“因為什麼問題被退回去的?”潤澤又著急地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這位新兵答道。
大家回到宿舍洗漱時,都在議論被退回老家的兩個新兵,一個是怕苦怕累,不想參加軍事訓練,天天吵著要回家。另一個是因為年齡小,不符合國家徵兵的年齡規定。潤澤聽見這些議論後,心裡面很緊張,雖然自己來當兵的檔案裡,查覺不出家庭有任何政治問題,年齡也符合應徵入伍條件,但是家庭成分是小商,比其他入伍的新兵家庭,出身都是貧下中農要高些,這就是潤澤害怕自己,會被部隊退兵回家的真正原因。
幾天來,精神焦慮的潤澤,一直在愁著自己,會不會被退兵的事兒惶惶不安。這天中午,連隊指導員突然來到他們新兵宿舍,跟班長說:“你把潤澤現在就送到團政治處去報到……”潤澤在旁邊聽到就好像晴天霹靂,整個身子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鋪上一動也不動。班長叫他趕快把被子打包好,帶上自己物品,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跟著班長去團部的路上,潤澤就急不可耐地問班長:“叫我去團部幹什麼?”
“我也不清楚。”班長答道。
“班長,是不是我被退兵啦?”潤澤又問道。
“不會吧。”班長笑著說:“我只負責把你送到團政治處,就算完成任務了。”
這時,潤澤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一個勁地想著,真要是被退兵回到老家怎麼辦?那就出大洋相了!還怎麼抬頭見人?!走著想著已到了團部。
跟著班長剛進團政治處值班室,在那裡等候多時的首長,看見潤澤便問:“你就是潤澤,會畫畫?”潤澤站在那裡沒有心思回答,只是點了點頭,接著這位首長交代站在旁邊的幹事說:“今天下午,你把潤澤送到師部美術創作組。”話音一落,這位幹事立馬答道:“是!”便拿起潤澤的被包,說:“潤澤同志,我們走吧!要不最後一班船就趕不上了。”
在船上,潤澤哪有心情,欣賞這藍色海洋上的朵朵浪花,那自由飛翔的海鷗,滿腦子裝的都是被退兵回老家,沒有臉面見到那些親戚和熟悉的面孔,如何向家人和千辛萬苦,把自己送到部隊的姐姐交代?!想啊想啊….. 不知不覺船已經靠了岸。
走出碼頭,這位幹事把潤澤帶到,早已等候在那裡的軍用大卡車跟前,說:“你到車上面去吧,抓住車上欄杆,站穩了,注意安全,防止掉了下來。”話說完,這位幹事便坐到駕駛室裡。沒有棚的軍用大卡車,飛馳地穿過這座美麗的海濱大城市,又進入過江隧道,呼呼的寒風一個勁的打在臉上,如同刀刮一樣難受,可潤澤全然不在乎,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因為當時他一門心思想的是如何逃跑,而後再返回新兵連,找部隊首長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就是一個目的,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部隊裡,堅決不能回到老家。但軍用大卡車開的太快,人站在上面都是踉踉嗆嗆的東倒西歪,更不要說跳車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