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哪裡不舒服？慢慢跟我說。絕經真的這麼難受嗎？”

聽她這麼問，劉雅慧哭得更厲害了。

難受，她可太難受了！

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看什麼都沒有食慾，對老公提出的生理需求感到厭煩，可如果老公不提，又懷疑他對自己沒興趣。她平日引以為豪保養得當的面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皺紋，哪怕只是走快兩步，都能聽到渾身骨頭咯噔響的聲音。

每天對著鏡子，她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真的成為一個老年人了。

可這些想法能同人說出口嗎？不管去醫院和醫生說，還是跟身邊的親朋好友提，他們只會輕飄飄說一句，人老了都一樣，每個女人都會走這一遭，放平心態就行。

好像所有難受的症狀都是她心態不好導致的，別人都能忍，只有她矯情。讓她不禁懷疑真的是她的問題嗎？

姚纖語耐心聽她說完，說實話就這麼聽下來，她也不能完全領會到婆婆的崩潰。不過她想到一件小事。

她初一的時候，下課課間第一次來初潮，李蓮珍從來沒跟她說過月經是怎麼回事，她上面只有一個哥哥，沒人教她這方面的事。面臨突然出血的情況，她在腦子裡覆盤了一遍所有可能性，最後得出結論是自己得了不治絕症。

她往內褲上墊了幾層厚厚的紙巾，回來就趴在課桌上哭。當時玩得好的女同學問她怎麼回事？她哭啼啼說自己得了絕症。弄清楚事情原委後，那個早有經驗的女同學笑得前俯後仰，然後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說：“你這是做好事（方言：來例假）了。”

姚纖語聽完更是一頭霧水，做好事是什麼意思？她做什麼好事了？

最後是一個年輕的語文老師發現，打電話讓李蓮珍接她回去。

李蓮珍不知道怎麼跟她科學地解釋例假的由來，只是帶她去市場買了幾條新的棉內褲和一包衛生巾，讓她自己跟著包裝袋上的方法去貼。

“媽，我為什麼會流血？這樣流下去，我會不會死啊？”姚纖語問李蓮珍，李蓮珍神情閃爍，不想多說：“這是正常的，五到七天自然就不流了。”

真如母親說的那樣，五天後就不流血了。可那五天，她每天提心吊膽，恐懼時刻縈繞在心裡。

初潮之後，身體也在悄悄發生變化，身體發育帶來的各種困惑和不安都曾困擾過她很久。

類比到劉雅慧和李蓮珍現在的情況，大概也差不多。

老年人在姚纖語這樣的年輕人眼裡就是一群面目模糊，沒有目標，沒有個性，沒有慾望的群體。他們就像一具具行屍走肉，每天活著要做的就是吃飽飯，睡好覺。

別說劉雅慧這種一輩子眾星捧月的主，就算是李蓮珍，也不願意接受自己步入老年群體，被社會徹底透明化。

“媽，這不是你的問題。我們長大過程中會遇到那麼多迷茫和痛苦，變老是長大的後半程，會迷茫也很正常。其實我媽去世的時候，就是去醫院看絕經。我一直沒把這事和她想不開的原因扯上關係。今天聽您說了這麼多，我才模糊猜到我媽當初的想法……”

這是劉雅慧第一次聽到兒媳婦說起親家母的死，之前只模糊聽過李蓮珍是自殺，但每次想和簡藏聊聊親家母的死因，兒子都搪塞過去，不願多說。

聽姚纖語這麼說，劉雅慧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伸手抹去姚纖語臉上的淚珠，“別哭，孩子，這也不是你的錯。”

“您不能再吃那些三無產品了。我認識一個關係很好的退休大夫，和您年紀差不多。我帶您去調理調理行嗎？”

其實只要把話說出來，心裡已經好受很多。劉雅慧拉著小仙的手，點了點頭。

“我之前自己心煩意亂看誰都不順眼，也衝你發了不少火。還跟簡藏說過些胡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婚禮的事，你們自己做主。辦在哪都行，不辦也行。你們自己決定。”

“忘了跟您說。我前些天收到朋友的訊息，日朗國宴廳空出來了。原本訂的那家改了地方，我們就按您之前選的日子訂了。”

劉雅慧破涕為笑，沒想到最後自己像個小媳婦一樣被兒媳婦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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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婆媳手挽手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得簡藏父子目瞪口呆。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胡說八道什麼。小仙從小就是我乾女兒好不好？你以後敢欺負她試試。”劉雅慧給簡藏肩上拍了一巴掌。

“走，小仙，跟我進廚房。我給你做燕窩。”

姚纖語跟著婆婆後面進廚房，狡黠地朝簡藏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