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簡藏接到各方線報情況相反，每一個關心姚纖語的人都給她發訊息說：“不要看網上那些胡說八道的話。”

姚纖語試過解除安裝掉一切社交媒體，可一閒下來，她就忍不住去搜尋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哪怕在眾多辱罵她的留言裡看到幾句支援她的話，也並不能讓她感到欣慰。

她希望這個事快點結束，又害怕結束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句點，永世不能翻身。

又一個無所事事的白天，姚纖語走到雁江橋邊看車水馬龍。

這是上次姚童語鬧著跳橋的地方，她站在旁觀者位置的時候可真是輕巧啊。那時候她想著，怎麼會有人蠢到放棄生命從這橋上跳下去呢？

不管再糟糕的事只要跳下去就再沒有迴轉的餘地了。沒走到橋邊的人，都是這麼想。

可是她現在站在橋的邊緣，往下看是一望無際的江面，陽光落在水面上反射著波光粼粼，水面上還有漁夫在划槳。

漁夫只需要靠打漁來為生，運氣好就賺得多一點，天氣差就少吃兩口飯。

橋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有一份等著他們去做的工作。不管做好做壞，每個月10號都有一份工資打到卡里。

汽車裡坐著的一家三口計劃著接孩子放學後到哪大吃一頓慶祝孩子考了一百分。

原先這樸實無華甚至有點無聊的生活是姚纖語看不上的。可現在她想的是，為什麼別人都輕而易舉獲得幸福，憑手藝養活自己，有份穩定工作，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家人。而她現在只是想簡單活下去都那麼難。

如果從這裡跳下去，他們是不是就會相信我的清白？

姚纖語望著湖面出神，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鑽牛角尖的思緒。剛剛那個可怕的念頭給姚纖語嚇得一激靈。

她趕緊接起電話，試圖驅散那駭人的念頭。

“喂。我們是冶金派出所，請問你是姚金龍的家人嗎？”

“我是他女兒。我爸怎麼了？”

“他和人打架，你過來處理一下吧。”

姚纖語愣了一下，她爸打架？一個六十好幾，剛中風走路還顫顫巍巍的老人會跟人打架？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爸是姚金龍，住在望江路36號……”

電話那頭傳來姚金龍不耐煩的聲音：“我都說了別給我女兒打電話！不就是拘留嗎。你拘嘛。我都配合。”

警官訓斥他：“你坐好！怎麼還搶上電話了。我說你也一把年紀，怕拖累家人做事就要考慮後果啊。”

姚纖語臉色嚴肅起來：“我馬上過來。”

姚金龍實在是不想叫小仙過來，可童童那個靠不住的，手機居然關機。他又背不出姚鴻語的手機號。警察要求必須給一個家人聯絡方式，他不得不給了姚纖語的號碼。

姚鴻語和王俐剛忙完新店裝修的事，正在店附近一家重慶火鍋店吃飯。

姚鴻語去打調味碟，王俐坐在位置上等，鄰座的人正在看一段影片，看得哈哈大笑。

“老爺子生猛啊！拄著柺杖往人頭上掄。笑死我了。”

“那個教授都被做成表情包了。”

王俐順便瞥了一眼對方手機上的影片，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自己的公公。

何謙在他的第二次釋出會上洋洋得意宣佈自己即將入職香城雲鼎，雲鼎為了表示對他的支援，已經和姚纖語的獵頭公司不再續約。話裡話外暗諷姚纖語白費心思，竹籃打水一場空，成了業內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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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臺上大開姚纖語的擦邊玩笑，說她請自己在酒店吃飯，敬酒的時候坐在他大腿上。說她不穿內褲，拿著自己的手放在她裙子下面。當然最後結尾都是以他嚴詞拒絕打止，但那笑容裡明晃晃藏著對女性的凝視和把玩之意。

比起嚴肅的政法新聞，媒體更喜歡聽這種桃色緋聞。報道無風險，觀眾喜歡看，收視率節節攀升，簡直三贏。

他們也不用擔心會被起訴，畢竟這種關上門的事，除了天知地知，他知她知，還有誰知道？

何謙說得津津有味時，姚金龍顫顫巍巍走上臺，何謙還一臉茫然看著他，礙於媒體的長槍短炮對著他，他只能擠出笑容和顏悅色地詢問：“這位老先生是有什麼事嗎？我們釋出會還沒結束，請您下去就坐。”

姚金龍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看著他，用方言親切問候了一句他家人：“我嬲你媽媽別。”

“你說什麼？”何謙沒聽懂什麼意思，臺下的香城記者倒是聽懂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不等何謙再囉嗦，姚金龍已經一柺杖敲到姚金龍後腦勺上。旁邊的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個走路都不利索的老頭子會突然動手打人。

他們不曾想姚金龍以前是做什麼的，他可是在冶金廠當了一輩子冶鐵工人，就算現在中風，大不如前，那力道還是在的。

他鉚足了勁掄柺杖，鋁合金的柺杖一下下落在何謙頭上，身上，手臂上，打得他哇哇亂叫。

光打還不得勁，姚金龍邊打邊罵，這回用的是帶著鄉音的塑膠普通話：“聽不懂是吧？我說你媽是和你爸近親繁殖生下你這個先天大腦缺陷，還是他們死得早，沒人教你。讓你變成一個滿口噴糞的傢伙。在外國呆了三十年了不起啊？崇洋媚外的臭蛆你回來幹嘛？你撒泡尿照照，你這蛤蟆眼，一身油膩，頭髮打結都成一綹綹，靠近你身上的老人味比我還重。什麼美女坐大腿對你投懷送抱，你是A片看多了，夢沒做醒吧？和你結婚生孩子的女人也是倒黴，把你這劣質基因傳承下去簡直是民族罪人！”

何謙偽君子做慣了，哪裡聽過這樣的國罵，從他爸媽到他老婆孩子給問候了個遍，他血壓一下子上來，漲得那肥頭大耳都通紅。

螢幕外的王俐看得是身心舒暢。他公公這潑辣無賴勁終於有一次是用在外人而不是家裡人身上。真是大快人心。

旁邊的記者難得見到如此精彩的畫面，全部湧上來對著他們拍照，錄影。

何謙也不裝了，捏緊拳頭向姚金龍反擊，“我讓你罵！”

螢幕前，眼看著何謙發威，王俐替公公捏了一把汗。畢竟快70歲的人，真要和人對打起來，他只有捱揍的份。

但姚金龍是誰啊！他可是老油條，98年廠子搞下崗工潮，他是帶頭站在廠門口鬧事的首要“壞分子”。對付無賴的方法就是比他更無賴。

眼看拳頭要落下來，姚金龍抓著那拳頭無限趨近他臉的時機，就勢把柺杖一甩，躺倒在地上。“哎喲。打老人咯！記者朋友們快拍啊！”

“我根本沒碰到你！”何謙叫苦不迭。就剛剛的距離，連站在跟前的記者都看不出究竟拳頭砸沒砸到姚金龍身上。

“哎喲喲~好痛。我腰骨折了，我要照CT！你別想跑。誰幫我報警？”

隔壁桌上菜了，他們把手機摁滅，放在桌上。話題很快從何謙身上變到今天毛肚不太新鮮和要不要再點一碟麻醬上。

姚金龍端了兩碟小料回來，看王俐還在發呆，眼神直勾勾看著隔壁桌。

“幹嘛？望著人家桌子做什麼？你想吃什麼？“

“還想著吃。走吧。”

“幹嘛去？”

“撈人！”

王俐一把拉走姚鴻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