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貴妃收到宋志成的書信時，已是十日後。

她看著那信上寥寥幾字。

定居通北府，臘月十八大婚。

她心中鬆了口氣，隨即又將信扔了出去，低罵一聲。

“小畜生！”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好端端的讓自己被流放，沒成想，竟是為了個女人。

這下她真是有些好奇了，不知是何方神聖，能叫她這冷心冷腸的兒子連權勢富貴都不要了，也要與她一起？

“清兒！” 妤貴妃看向一旁逗著三皇子的人，問道。

“你可曾見過她？”

清嬪抬頭，眼中帶著疑惑：“她？娘娘說的是誰？”

妤貴妃見她這神情，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罷了，木已成舟，是誰，長什麼樣，都無所謂了。

以後總會有機會見到的。

除了這個，更令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與皇上，又是如何好的？”

自從大皇子二皇子相繼被趙柄後，皇上惱怒趙柄，因此對於這個曾經是趙柄房中人的清嬪，也生了冷落之心。

一連兩個月，都沒召喚過她。

清嬪也硬氣，他不召，她也不去擾，乖乖巧巧的演好一個失了寵的可憐人。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三日前。

她在御花園中賞雪，撞上了新晉的安嬪。

安嬪是上月送進宮的秀女，父親是戶部尚書。

她孃家位高權重，自身長得也是清秀可人，進宮這一月的日子，除了妤貴妃外，皇上便是在她的宮中去的最多了。

可謂是聖眷正濃。

兩人都是一樣的位份，不存在誰低誰一頭的說法，但因著清嬪來歷不明的身份，大家對於她的身世眾說紛紜，大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安嬪對她，很是看不上。

覺得她妖妖嬈嬈的，一身子的狐媚子味。

“喲，清嬪這是去哪兒呀？”

安嬪堵在清嬪跟前，要笑不笑的問。

清嬪不欲與她起了爭鋒，她微微垂眸，往旁退了退，將路讓了開來。

“妹妹若是著急，便讓你先走吧！”

安嬪見著她這樣就氣，挑著她話中的刺道：“誰是你的妹妹？雖說你我二人位份一樣，可我出身比你高貴多了，就你這不知哪裡來的破落戶，也配叫我妹妹？”

清嬪聽了她這話也不惱，她抬眸看向遠處，，見遠處一個小奴才正在朝她使眼色。

她微微揚唇，靠近安嬪，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我不靠孃家都能坐上嬪妃的位置，你出身高貴又如何？不也只是一個嬪！”

“看好你的孃家吧！可別走了崔家的老路，連累你步了慧妃的後塵！”

話剛說完，便被安嬪賞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勁極大，將她扇得踉蹌了一下，她也順勢跌坐了下去。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說我？我告訴你，我父親可是正一品，掌管著整個大乘朝的命脈，就算是皇上，見了我父親也得禮讓三分！”

她的話剛落，她的身後便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是嗎？”

這個聲音，在場的人都是在熟悉不過的。

頓時，所有人都汗毛豎立，膽戰心驚的低下了頭。

唯有清嬪，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淚光，淚珠掛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白皙的臉上，赫然一個巴掌印。

她的目光中，有埋怨，有委屈，卻唯獨沒有懼怕。

看得皇上心下一顫。

因著趙柄的原因，他對清嬪也生了戒備之心，唯恐她也是被趙柄安插進宮的人。

可若就地打殺了，他又捨不得。

因此，狠心冷落了兩個月。

上月來了一批新人，各有顏色，卻始終差了點什麼。

直到今日見到清嬪他才知，差了什麼。

差了她眼中的故事。

未經人事的少女眼中只有清澈，純真有餘，風韻不足。

他不喜這款。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多情的男人，在眾多的女人中。

除了皇后是少年情意以外，他真正愛過的女子只有兩人。

妤貴妃與清嬪。

兩人雖性子不同，容貌不同，但眼中都有一種讓他著迷的氣質。

每每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跟帶鉤子一樣，讓他移不開眼，甘願沉淪。

即便是惹他生怒了的妤貴妃，依舊是這兩月裡他去的最多的寢宮。

“皇上！” 安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您可得給臣妾做主，臣妾的父親可是朝廷重臣，豈是她能辱罵的！”

安嬪湊到皇上的跟前撒嬌。

她容貌出眾，雖比不上妤貴妃，但勝在年輕，以往她撒嬌時皇上總是遷就她，她以為，皇上就吃他這套。

皇上垂眸看著她，那張嬌俏的面孔卻讓他心煩不已。

宛如見到了當年的慧妃。

同樣的出身高貴，同樣的跋扈。

也同樣的愚蠢！

若不是她父親對朝廷還有用，他壓根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他疲於應對，不耐的擺擺手。

“皇上~” 安嬪還欲再鬧，被皇上身邊的白公公攔住了。

“娘娘請回！”

安嬪見皇上態度冷淡，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一時沒了法子，只得氣呼呼的離去。

待安嬪走後，皇上踱步到清嬪跟前，彎腰將她扶了起來。

“疼嗎？” 他看著她臉上的掌痕問道。

清嬪回望著他，柔聲道：“皇上會心疼嗎？”

皇上被她問住了，微怔片刻後，嘆了口氣。

無奈道：“自是會心疼！”

聽到這句回答，清嬪的雙眼中瞬間浮淚，一雙秋水剪瞳閃著水光。

她委屈道：“疼！皇上，真的好疼！”

話落，淚滴也盡數落下。

跟著落下的，還是那些不愉快的過後。

皇上終究還是心軟了。

妤貴妃聽聞清嬪說完，嘴角微揚，眼中帶著不屑。

愚不可及的人到底是誰？

自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其實也不過是她棋盤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想到這，她眉眼中起了變化。

說起來，她也不過是趙柄手中的棋子。

是她成就了他，打造了他，最後也是她，輸給了他。

如此兜兜轉轉，最後的贏家到底是誰，誰又能知道呢！

“清嬪，你的人生，可有後悔過嗎？”

妤貴妃站在院中，望著那高牆上方的天空，輕聲問道。

清嬪聞言，沉吟不語。

她答不上來。

許是後悔的吧！

經歷這許多的事情，到現在，她已經忘了那倒黴的前夫長什麼模樣了。

是不夠愛，還是愛已經消逝了？

她說不上來，但她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若當初沒有去替夫婿報仇，她便還能再尋一貼心的夫婿再嫁。

或許現在的她，早已為人母親，過著平凡且安穩的生活。

可每次這般想，她都覺得好笑。

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即便是有，回到了當初做決定的時候，以她那時的想法，依舊會毅然決然的走上覆仇這條路。

一人走在什麼樣的路上，經歷了什麼，做了什麼決定。

是註定的。

是當下的自己唯一能做，且想做的事情。

既然做了，便不要再往回望了，朝前走，才是接下來要做的。

“娘娘，下雪了，咱回屋吧！！” 她輕聲道。

空中確實如她所說，飄起了大片的雪花。

妤貴妃點點頭，轉身往屋中走。

清嬪上前扶住她。

“娘娘，前路溼滑，我扶著您吧！”

無論選了哪一條路，路上有個伴，總是好過獨自一人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