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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二嬸的變化

夕陽西下,人群漸漸散去。劉主任依舊坐在視窗,當他去吸夾在手中的香菸時,才發現煙已熄滅,點燃後吸了一口,感覺變了味道,便扔到地上。

他是深思熟慮後才來到這裡的,為的是掌握動態,靜觀其變,但看著看著,自己的心卻亂了。下面發生的事雖然沒有全部看清、聽清,倒也掌握了大概。可以斷定,樁樁件件對他都十分不利。

劉主任的臉上不由得冒出細密的汗珠。焦急之餘,慶幸在和張胖子的通話中反應靈敏,不然,他會口無遮攔,說出對他不利的話。劉主任馬上聯想到其他問題,便打電話給謝氏兄弟,邀請他們去喝一杯。他得讓謝氏兄弟關照下去,讓他們統一口徑,弄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當天際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晚霞時,劉二嬸出現在了小區的道路上。都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用過晚餐,劉二嬸正在完成她一天中的最後一件事──散步。

往前推幾個月,劉二嬸根本不會去關心自己的健康和壽命,苦命一條,有什麼好留戀的。但隨著兒子的洗心革面,二嬸忽然發現自己已苦盡甘來,便產生了要多活幾年的想法。

去年年底的一個傍晚,大郎跪在她面前,說牌友也好,酒肉朋友也罷,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活了近五十歲,他終於明白了,這世上只有老孃和女兒才是最親的,從今以後,他要好好做人,彌補這麼多年來的虧欠。

劉二嬸摸摸大郎的額頭,以為他在發燒說糊話。但大郎體溫正常。劉二嬸的心裡立即築起了一道防線,提醒自己說:想給我灌迷魂湯、花言巧語糊弄我,為的是騙分紅的錢。哼,做夢去吧!

但大郎既沒有向他要錢,也不再出去鬼混。他找了個掃大街的活,每天天不亮就出門,而且風雨無阻。對她也是噓寒問暖,關心得無微不至。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無所適從,以至於常常問自己:這是大郎嗎?

劉二嬸鑲了牙,現在,她已養成了刷牙的習慣。因為不再近距離對人說話,嘴巴也不再漏風,洗臉婆的綽號已名存實亡。

孫女說,奶奶現在是城裡人了,得做個體麵人,要講文明、有禮貌。孫女還說,社群已選好了建造養老院的地址,要不了多久,老人們可以去那裡安享晚年,那地方山青水秀、環境幽靜,空氣清新。總之,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劉二嬸肯定不信,但她信孫女的。

前兩天,喬武找到二嬸,悄悄地對她說,莊無悲作惡多端,殺她的雞,沒收她的財物,實在是欺人太甚。如今,他的行為已觸犯眾怒,人們要造他的反,要把他趕下臺去。

喬武要二嬸加入到示威隊伍中去,說去了還有每天一百的工資拿,她只需喊喊口號,控訴莊無悲的惡行就可以了。這活比揀可樂瓶強多了,重要的是,還出了心頭的惡氣。

雖然和莊無悲有過結,但劉二嬸覺得還遠沒有到造反的程度。憑良心說,小狗餓死確實不是莊無悲的罪過,而且,他還無緣無果地掏了腰包;母雞被殺,當時確實接受不了,但過後想想,責任在自己,要是她在通知要求的時間內自己處理掉,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而且,在那種地方養一大群雞,搞得人家連窗門都開不了,確實太過分了。可當時她並不這麼想,她養雞是為了賭氣,至於賭什麼氣,她自己也說不清,反正自己活得不順心,也不能讓別人好過。這個時候,偏偏莊無悲來招惹她,當然不會跟他客氣。

劉二嬸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喬武。這個決定換來了孫女的擁抱,孫女用她那鮮嫩的嘴唇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這個電視裡才有的動作讓她高興了足足兩天。她滿臉皺紋,還長了老人斑,可孫女居然不嫌棄!

劉二嬸來到無悲家旁邊場地上,看到一條舊被子、一塊六七米長的寫有黃色大字的紅布、三隻礦泉水瓶。棉被不是很舊,要是早六十年,洗洗乾淨還能用來做嫁妝;劉二嬸拿起紅布看了又看,發現它是那麼鮮豔、光滑,她知道它的主人是誰,知道他們不會再要了。劉二嬸覺得扔了可惜,這東西拿回去圈個雞鴨是最好不過了;三個塑膠瓶也能賣點錢……。可是,所有地下室的雜物已被清理乾淨,物業規定不得再亂堆亂放,否則,就得支付清理費。

因為無處堆放,劉二嬸一件東西也沒有拿。他知道,這都是莊無悲定的破規矩,本想罵兩句,出口時卻變成了阿彌陀佛。孫女說,莊書記是個好人,他有一副菩薩心腸,一心只想著給大家謀福利,如果平白無故地罵他,就是自己的罪過。

雖然小芳說了莊無悲一大堆好話,雖然沒去造反,但要讓劉二嬸說書記好話並不容易。

幾天前,劉二嬸看上了樓下一塊土地。她清理出桌面大的一塊,然後種上青菜、小蔥,誰知沒過半天,菜被莊無悲手下拔了個精光。本來,她是想去罵人的,可孫女讓她別去,說那個比警察還厲害的李鋒正在調查此事,去了就等於承認破壞綠化。按規定,毀綠種菜不但要當事人恢復原貌,還得寫保證書的,如果態度不好,還得罰款。

二嬸不信,說這事又不犯法,用得著這麼嚴厲?孫女說,如果大家都像奶奶一樣毀綠種菜,就沒有了紅紅綠綠的花草,那小區還成什麼樣子!而且,李鋒做事就是這麼嚴厲,如果奶奶不信,可以去問秦爺爺,想必他已經領教過他的厲害了。

劉二嬸有點想不明白,鄉里鄉親的,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為了這點小事,至於這麼認真麼!但既然孫女說毀綠種菜是錯的,大概總不會有錯。孫女還說,莊書記這麼做是為大家好,我們一定要擁護他。

正想著,見秦老頭咳嗽著向她走來。秦老頭一邊和她打招呼,一邊走向草地撒起尿來。劉二嬸別過臉,罵了句:“不害臊的老公狗。”

劉二嬸比秦老頭小几歲,她知道,因為拖肚,秦老頭看不起她。如今,卻倒過來了,為表示噁心,她很想對花崗石地面響亮地吐口唾沫,一想到吐唾沫也是一種不文明的行為,便忍住了。

石磊、祝委員和錢志浩坐的是同一輛車。回街道的路上,錢書記問:“石書記,河西社群的事你怎麼看?”

“我覺得失土農民為了工作維護自己的權益也無可厚非,只是行為偏激,方式不對。但莊書記在開除員工問題上也有欠缺,顯得簡單粗暴了點。”

“徵地拆遷後,失地農民的再就業是關係到社群穩定的大事,崗位不是沒有,問題是如何管理。這個難題一直困擾著社群的穩定和發展,但至今還沒有解決的良方。這段時間,莊無悲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委屈,對他的家人也造成了傷害,今天,如果沒有老虎頭、呂紅玫、尹小妹等人,這場鬧劇也不可能這麼早收場。”錢書記道。

陳書記說“這些人後面肯定有高人在策劃。換屆選舉在即,發生了這麼多針對莊書記的事,後面肯定大有文章!”

錢書記說:“河西社群在上屆兩委班子選舉中出現了拉票、賄選、家族勢力或利益團體抱成一團、把控選舉的現象。河西社群的鬧劇決非偶然,鄭玉成來區委反映說,謝阿金曾放出狠話,說誰當河西社群書記得他說了算。我在河西街道工作多年,對謝阿金這個人並不陌生,他只是一個包工頭,靠拉關係,耍無賴掙了些錢。說穿了,他就是一個村霸地痞,憑著不清不白的人脈和家族勢力,一直橫行鄉里。如今,他居然想左右一百多名黨員的基層黨組織,可見,已到了何等猖狂的地步!如果放任不管,他的野心和能量會越來越大,長此以往,街道書記、區委書記的人選是不是也得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