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

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挎著褐色的學堂揹包，大約十三四歲梳著個簡易小辮，五官精緻白淨的少年避開人流，貼著牆邊穩步前行。

他那白淨的臉上並沒有同齡人那般的朝氣蓬勃，也不像苦大仇深的復仇小說主角那般一臉冷酷無情，無論從哪個角度，你都只能在他的臉上讀出一種情緒——

平靜。

那是與年齡不相符的，似是看破紅塵那般的平靜。

路過的行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位長相出眾的平靜少年，偶爾有認識他的人經過，也只是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並沒有上前幫助他的意思。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就算上前幫忙，也只會換回對方在十數息之後一句禮貌的拒絕：

“謝謝，我自己能行。”

被拒絕的次數多了，他們也就任由少年去了。

不多會，原本陰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人流很快散開，紛紛用手擋著腦袋跑到旁邊店鋪的屋簷下避雨，整條街上除了嘩啦啦打在青石板上的雨點再無他物。

除了那位倚著牆行走的少年。

豆大的雨滴很快就將少年身上的衣物淋透，但他好似渾然不覺，繼續保持著和下雨前一致的動作，穩步前行。

又過了大概十息之後，少年這才停下腳步，像是常人一般將自己揹包上掛著的的黑色油紙傘取下並開啟撐起。

嘴角勾起一抹獲勝的笑容，頭髮已經在滴水的少年輕聲嘆道：

“嘿，我就說今天會下雨，老莫還不信，現在回不了家了吧？”

“算了，為了晚飯的紅燒肘子，我就大發慈悲地繞個路去接他吧。”

少年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十數息，這才撐著傘繼續前行。

半個時辰後，雨勢稍減。

前方的路口處，全身上下的黑衣已經被完全打溼，大約十三四歲的褐色雙馬尾少女正站在雨中，一臉“熱情”地向打著傘匆匆路過的行人們遞出軟綿綿的紙張。

可行人光是看到她身上的服飾就已經被嚇得臉色大變，又怎麼可能有勇氣去接她遞過來的東西呢？

紙張上的墨跡顯然早已化開，若不是紙張的質量夠好，只怕早就散掉了，而少女卻像是沒發現一般，只是保持著“熱情”的笑容，任由雨水從她的眼角和臉頰流下。

“去去去，晦氣！”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拒絕之後，少女像是崩潰那般忽然蹲下，把臉埋在腿膝蓋上，肩頭一聳一聳地不停抽動。

可沒過多久，她抬起頭來癟了癟小嘴，又緊了緊懷裡有著帽子形狀的防水口袋，隨後像是下了決心那般又掛上了“熱情”笑容，繼續向路過的行人遞出手裡的紙張。

十分突兀的，雨停了。

少女眨了眨漂亮的梅花瞳向身邊看去，就看到一個跟她處境差不了多少的落湯雞，向她遞過來一把開啟的黑色油紙傘。

少女並未接過油紙傘，而是一臉困惑地看著少年，彷彿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正在等他的解釋。

雙方對視了將近十息，對方才開口道：

“拿著回吧，你這傳單墨跡都散了。”

少女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懷裡那已經開始有滲水跡象的防水口袋，又看了看溼漉漉的少年，用溼透的衣袖隨意地擦了一把臉還吸了吸鼻子，這才把傘接了過來，用還有些許哭腔的聲音小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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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那你怎麼辦？”

在少女目光的注視下，少年保持著遞傘的動作，過了好長一會才收回來看了看天色道：

“問題不大，也就是晚點吃飯而已。”

“既然決定要做，那就盡力做好吧。”

說罷，少年頭也不回地進入雨簾之中，向著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直到手碰到了對面街的牆壁，他的步伐才如危機解除那般恢復了正常。

十數息後，正在行走的少年忽然喘了口大氣低聲道：

“呼……過馬路沒被人撞到真是太幸運了。”

又走了一會，少年忽然發現——

雨停了……一半？

十數息後，站住腳步的少年疑惑地轉過身來，就看到剛才那位溼漉漉的少女一手按著懷裡的防水包，一手撐著那把黑色的油紙傘，正一臉好奇地盯著自己。

油紙傘並不大，此時她的小半邊身子被雨淋著，看得出來她很寶貝防水包裡的東西，寧可自己被淋到，也不願意讓那東西沾到半點雨水。

對視十數息後，少年這才開口：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傘太小了，撐不了兩個人，而且……”

他指了指少女懷裡抱著的防水袋子：

“帽子，很重要吧？”

少女聽完用力地點了點頭。

十數息後，少年這才應道：

“那就好好撐傘，別讓它淋溼了。”

隨即轉身扶著牆繼續前行：

“不用擔心我，我身板硬，淋點雨沒事的，而且……”

我已經習慣了。

少女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隨後再次跟了上去，近乎執拗地替少年擋雨。

雖然只擋了一半。

“都說不用了，而且擋一半兩個人都淋雨，這傘撐得根本沒有意義好吧？”

“我要到家了，你快回吧！”

“我……唉，算了，隨你吧。”

就這樣，在勸說無果後，少年認命一般繼續前行，而少女依舊是替他打著半邊的傘，兩人淋了半個時辰的雨後，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莫宅。

看少年已經進了門，在門簷下用“你這妮子咋不聽人勸”的表情瞪著自己，少女這才撐好傘，一邊記著沿途的景色一邊往回走去。

沒走出多遠呢，就看到一個被淋成落湯雞，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大叔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跑。當看到少女之後，他猛地停下了腳步，有些不解地問道：

“誒？你不是胡堂主的……”

可當看到少女手中的黑色油紙傘之後，他的疑問又變成了：

“咦？這不是……”

少女一聽，立刻像是護食的小貓一般抱緊了那把油紙傘，隨後啪嗒啪嗒地跑進了雨簾之中。

目送那小姑娘遠去，上了年紀的大叔惋惜地感嘆一聲，隨後推門走進了莫宅扯著嗓門吼道：

“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我還說你怎麼帶了傘也不知道去接我一下，感情是送給小姑娘了啊！你今晚的紅燒肘子沒了！”

從那天開始，時不時的，莫宅附近就會冒出來一個戴著帽子的雙馬尾少女，彷彿是跟蹤狂一般對著莫宅探頭探腦。

而莫宅裡的少年，則是照常上下學，就算是恰巧碰到少女，也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交談。

更沒有去接少女遞過來的，寫得歪歪扭扭的傳單。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之後，在一個休息日，少女終於鼓起勇氣，對剛買菜回來的大叔道：

“前輩您好……我可以讓他跟我一起去發傳單嗎？”

她指著的，是躺在莫宅院子裡的竹椅上看閒書的少年。

大叔看看一臉認真的少女，又看看院子裡那個意識到不妙準備回屋，卻因為反應弧太長沒來得及動身的少年，一臉慈祥地說道：

“可以呀。那小子口是心非慣了嘴裡就沒幾句實話，你不用問他的意見，直接把他拽出去就行。”

少女的眼睛一亮，隨即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對著大叔鞠了個躬之後就衝進了院子，拽著那少年的胳膊就跑出了莫宅。

——

“誒，誒，莫北，你夢到啥了一臉無奈的，該去執勤了！”

“哦，知道了。”

小憩片刻的莫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強弓和長槍挎上之後跟上了隊友們的步伐。

“你這夢還挺神奇啊，做夢的時候一臉無奈，醒來之後嘴角卻一直在上揚，先苦後甜嗎？”

隊友看著莫北的帥臉打趣道。

莫北眨了眨眼睛：

“我有笑嗎？”

“嘴角都上揚成這樣了，還說沒笑呢，夢到啥了啊？”

帶著淡淡笑意的莫北想了想，最終感慨道：

“可能是夢到一段孽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