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府。
歸於寂靜。
葉福則走入黑暗中。
抵達了忠誠數十年的錦衣衛。
沈指揮使率眾錦衣衛千戶列隊迎接，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無數光鮮亮麗的背後。
是密使們不計生死、不分晝夜傳遞情報的努力。
尤其。
是葉福這般密使。
舉國上下也是少有。
每個人都是錦衣衛的瑰寶。
在身份暴露後。
會給予最大的幫助。
安排撤離，或者照顧其家眷。
忠誠。
情義。
是相互的。
入衙。
有錦衣衛千戶端來最上乘的茶水，恭敬奉上。
“書童，深夜前來，是為何故？”
沈指揮使溫和笑道。
對首輔府正廳發生的事，自是十分清楚。
但諸事已定，書童沒有按照安排完成後續任務，反而急於求見。
具體想法，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號。”
書童聞聽稱呼，不禁身體一顫。
這一輩子。
寫過無數密函。
在函封上。
也墜了無數次名號。
但被叫起，仍然是首次，心中的滋味，可謂百感交集。
沈指揮使沒有打斷功臣的感觸，笑著等待結束。
“讓指揮使大人笑話了。”
書童拭去眼角的淚水，平復下心情，正聲道：“指揮使大人，卑職有一事相問。”
“但說無妨！”
“錦衣衛，真的會放過葉家嗎？”
書童滿懷期待，心跳加速道。
這一刻。
多麼想聽到個確切的答案。
可惜。
這注定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書童，作為老密使，該知道，這不是你該問的。”
沈指揮使搖搖頭，嘆息道：“葉家的事，你是清楚的，葉家有今天，不算無辜。”
數代人。
百年時間。
積累了億萬家財。
這其中。
必然伴隨著血腥和骯髒。
別的不說。
就純惠皇貴妃的嫁妝，紫金山礦場。
是以銅礦價格買下的。
在買前。
葉家難道對裡面藏著的金礦真一無所知？
在買後。
葉家對礦山進行大規模勘探，可就在快結束時，突然發生了礦難。
堪輿師全部死亡，真就那麼巧合？
這世間啊。
種種巧合的背後。
皆是有心人的設計。
再有就是。
葉家的人脈。
四朝內閣首輔，門生故吏遍佈天下，這絕非一句空話。
拋開死的死傷的傷的東林黨人不言，據錦衣衛的統計，現今國朝中，有近六千人是葉首輔的門生或故交。
孔聖在世。
門生亦不過三千人。
葉首輔。
倍於孔聖。
卻無孔聖之德行。
要知道。
陛下的無情屠刀，使得國朝官員數量直線下降，即便有諸多增補，也難恢復到曾經。
所以。
在冊有品的官員，僅有一萬八千多人。
六千，一萬八。
如此比重。
如此家族。
振臂一呼造反或其他。
對國朝的傷害將是難以估量的。
如有一天被覆滅，皆是咎由自取。
若葉家。
真像葉臨風所言，丟擲億萬家財，再解除錯綜複雜的人脈，那麼，是有一線生機的。
而心存僥倖的話。
誅族有日。
“指揮使大人，葉首輔為國朝的貢獻，為皇位正統繼承的貢獻，亦不該被遺忘。”
書童閉上眼睛，苦澀道。
葉家的事。
許多都是他做的。
哪能不清楚血腥和骯髒。
只是。
數十年的深厚情誼，比之一般夫妻都要厚，不忍見到白刃相接的一天。
“功是功，罪是罪，我沒有忘記，錦衣衛沒有忘記，陛下更沒有忘記，因此，葉家一門四傑，成為了國朝第一家族，成為了千古留名的華夏頂級世家。”
沈指揮使沒有否認，正色道：“葉首輔，得到了人臣能得到的極致，葉家，得到了世家能得到的一切。
我想，陛下無愧於葉家，國朝更無愧於葉家。
書童，你口中的“放過”，也與錦衣衛無關。
生，或死，始終掌握在葉首輔和葉家人自己手上。
真有一天，錦衣衛奉王旨意屠戮葉家，那也是葉家自己不放過自己。”
“我明白了！”
書童長嘆一聲，沉重點頭道。
今夜前來。
是無用功了。
命運中所有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且不容更改。
“指揮使大人，書童告辭！”
書童起身，意欲轉身離開。
但身後傳來的聲音，卻令他腳步一頓。
“書童，潛伏任務臨近尾聲，莫要自誤，只要圓滿完成剩下的事，以汝之功，迴歸錦衣衛後，會被授予指揮僉事的虛職。”
沈指揮使既是勸說又是敲打道。
錦衣衛的虛職。
指揮同知。
指揮僉事。
鎮撫使。
千戶。
副千戶。
百戶。
副百戶。
總旗。
小旗。
緹騎。
錦衣衛指揮僉事，是第九級的存在，福廕之長，八世而終。
數十年的努力。
切莫因一時之念，而毀於一旦。
畢竟。
再多的雜念，也改不了大勢滔滔。
“卑職明白！”
書童深吸一口氣，沒有轉身。
不過。
腳步再次堅定了下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子孫為重。
人影消。
“傳令下去，對書童開啟身份甄別，時限，以葉家覆滅為終。”
“是！”
……
紅日初升。
昨夜的喧囂盡去。
魏忠一大早就到了首輔府，完成了對聖旨的宣讀。
和預期的相似。
接任北原省總督之職，即刻走馬上任，前往北原，不可耽誤。
“多謝魏公公。”
葉臨風領下聖旨，拿出早以準備好的金子，遞了過去，笑道：“逢大喜，當討個彩頭，還望收下。”
“小葉總督這真是幹什麼，太客氣了，不合適。”
魏忠嘴上說著，但不影響手上的動作，略微掂量了下。
壓手。
二三斤重。
袖子一翻，金子就消失不見，滿意笑了起來。
其他地方的金子不敢收，但葉家的，則是有多少收多少。
“以後，府上的事，望魏公公多多照拂。”
“好說！好說！”
“福爺爺，去把昨夜鉸好的散碎銀子，給全城百姓分分，都討個彩頭。”
葉臨風有條不紊安排著，歉意道：“魏公公，我去換衣，前往北原了。”
“小葉總督不必在意咱家，自去即可。”
“再會！”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