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好大的功夫,三個年輕人終於把管理員帶回了洞窟,扶著他在火堆旁躺好休息,分頭又是處理傷口,又是找乾毛巾擦身體。喝下暖暖的葡萄糖水,巖田重吉逐漸緩了過來,氣息微弱地告訴大家,他原本在山嶽莊為登山客準備食物,不知道是誰突然從背後襲擊了自己。皆川克彥眼皮一跳,立即用揹包裡的衛星電話走出去報了警。
至於為什麼一次普普通通的露營要隨身攜帶衛星電話?別問,問就是謝謝東方號,他們再也不想體會飄在海里,誰都聯絡不上的恐懼了。
電話那端的警察告訴他們,大叔可能是遇到了那兩個搶劫殺害丹原村村民的劫匪;不幸的是,因為暴雨,山下的路被泥石流沖塌了,警方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上來,在此之前需要他們自己保護好自己。
眾人無奈,劫匪還在山上游蕩,然而遇到泥石流,山下的警方來不了就是真的來不了。
“劫匪為什麼要襲擊大叔啊?”
健一迷茫地燒著開水。
克彥用手指理了理溼噠噠的頭髮:“我怎麼知道?搶食物吧?”
“或者山嶽莊裡有什麼貴重物品?”最近惡補了好多案件的和樹舉手。
“山嶽莊,只是供客人落腳的休息站,人們,來了又去,屋裡沒放過值錢的東西,連現金都,沒有。”
巖田堅強地回答了少年的問題,就是氣短,說話斷斷續續的。
想到山嶽莊裡還有不知情的揹包客,健一借過電話想給他們說一聲,聽到“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後,無奈給山腳的入山管理辦公室打去電話,請值班的大爺立刻發傳真通知他們注意安全。過了一段時間,大爺回了電話,說傳真一直沒人回。
“是剛剛打雷出故障了嗎?”和樹不安地嚥了口唾沫。
健一握緊拳頭,站了起來:“克彥你留下來照顧大叔他們,我去山嶽莊看看。”
“開什麼玩笑!你……”離洞口最近的克彥正要發火,突然握緊了腰上的刀子,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大家安靜聽。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一個男人崩潰的哭聲從遠處傳來。
“高梨先生!”
“誰?”
“今天和我一起穿山的一個大叔!他也被襲擊了?我去看看!”
不等好友開口,黑皮的大學生已經衝出去找人了。克彥罵了一聲,讓和樹抱緊登山杖呆在犯迷糊的巖田大叔身邊,他自己握著刀躲到洞口陰影處警戒。
健一很快拖著一個男人回來了。
好訊息,他們兩個都沒有外傷;壞訊息,那個高梨先生哭得完全無法對話,緊緊抱著平井健一,不斷尖叫大喊什麼“天花板掉下來了”“牆壁擠過來了”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和樹輕輕拍大叔的背盡力安撫,即使對方完全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他這是怎麼了?”
少年滿腹疑惑。
皆川克彥略微思索,扭頭對管理員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喂,巖田大叔,山嶽莊這幾年沒有改動是吧?”
“當然,管理處哪有那麼多錢啊?”大叔抱著熱茶,腦袋一點一點險些睡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答道。
“那麼……”克彥沉吟片刻,作出了結論,“這位高梨先生應該是有幽閉空間恐懼症吧?”
雖然之前沒聽說過,但是這個病的名字還挺好理解的,眾人恍然大悟。
平井健一貼心地對和樹解釋:“別看‘山嶽莊’這個名字很威武,其實就是個小木屋;加上晚上睡覺肯定會關燈,今天又是狂風暴雨,可能直接把高梨先生的病給激出來了。”
和樹欽佩地看向兄長。
“原來如此!不愧是哥哥,連這麼少見的病都聽說過!”
克彥得意地笑了:“我可是用心學了不少精神心理科的知識!嘛,健一,他都把你抱得那麼緊了,我們也插不上手,你就自己把他扶到火堆旁邊去吧?”
黑皮青年嘆了口氣,確實也只能靠自己。
巖田吃力地挪開位置方便他們坐下,皆川兄弟幫黏在一起無法動彈的兩人大致擦了一下雨水。克彥去洞口深處擰乾毛巾,支使弟弟去揹包再拿一包液體燃料出來。他們好不容易忙活完,坐在小凳上打著哈欠煮茶,突然遠處黑漆漆的樹林中出現了晃晃悠悠的一個光點。
又來?
營地的火焰一定會把來人吸引過來,克彥再一次抽出刀子,壓低聲音叫醒眾人。和樹忙不迭扶著巖田大叔,與平井、高梨一起躲到了石柱後面。因為黑暗與逼仄,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高梨先生又開始哭哭啼啼,和樹只好先把走幾步路就頭暈目眩的巖田大叔藏到最裡面的石柱靠著躺好,自己則代替健一哥哥做了高梨先生的抱枕。
平井健一走到皆川克彥身邊,男人們粗野的喊叫聲穿過雨簾越來越近,光點也越來越大——看起來大概是個手電筒——他抓緊登山棍先發制人:“是誰?”
“平井大哥哥?”
幾人一愣,有孩子?
還是和樹認出了這個即使混在雨聲中也相當熟悉的聲音,他試圖起身,卻被怎麼都不肯放手的高梨先生死死纏住,只能勉強從石筍後面探出個腦袋,大喊:“是柯南嗎?”
“和樹……哥哥?”
舉著手電筒跑來的果然是江戶川柯南,健一認出了這個一起穿山的小朋友,毛利大叔與潮先生緊接著跟了過來。
“毛利偵探!”和樹開心極了,興奮揮手——他是真心認為毛利小五郎是個深藏不漏的靠譜大人。
健一好奇:“毛利偵探?”
化名“森山”的偵探大叔尷尬地笑了兩聲。
雨又大了起來,因為有孩子和弟弟的雙重擔保,氣氛緩和,雙方簡單打過招呼,一起走進溶洞避雨。大人們忙著擦水,最先擦乾身體的柯南溜達著繞過石筍去找和樹,發現朋友的造型實在奇怪,半月眼吐槽:“高梨先生?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
和樹再次掙扎,高梨先生閉著眼睛又開始乾嚎,他心累地拍拍大叔的背,儘量安撫對方。
潮先生聽到失蹤的高梨在這裡,原本摩拳擦掌氣勢逼人,衝過來卻看到這一幕,和跟在身後的毛利偵探一起沉默了。
“這位大叔有幽閉空間恐懼症。”
洞窟內涼颼颼的,克彥隨口解釋著,去登山包拿了一包茶葉,好煮給大家驅驅寒。
兩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幫忙,把高梨先生與他倒黴的“抱枕”扶到火堆旁,健一則過來扶巖田大叔。柯南順著他看過去,這才注意到陰影處居然還藏著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大叔:“這位大叔是?”
重獲自由的和樹第一時間跑了過來,聽到小夥伴詢問,他一拍腦袋,熱情分享情報。
“忘了給你們說了!山上有兩個劫匪,這位巖田大叔就是在山嶽莊被襲擊的。我們發現他後立刻聯絡了警察,說是雨太大,泥石流沖斷了路,只能明天試著上山。”
健一從“來者是同伴”的慶幸中回過神,立馬關心詢問:“其他人呢?還在木屋嗎?”
“他們在……”
“糟糕,小蘭!”
毛利小五郎護女心切,第一時間就要往外衝。潮先生和兩名大學生趕緊撲上去攔住他,連虛弱的巖田重吉都開口勸他冷靜,外面狂風暴雨,手電筒也沒什麼用了,照樣看不清,萬一從山上摔下去可就完了。
潮先生勸說:“我們不是有從收音機裡聽到這個訊息嗎?大家把門窗關好,不會有事的。”
“萬一劫匪偽裝成了穿山的人該怎麼辦!”毛利目眥具裂,堅持要獨自回去,“我們幾個沒有問題,木屋裡的人可不好說!小蘭是我唯一的女兒!”
潮先生神情恍惚,不過其他人都在極力勸說毛利不要衝動,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包括向來敏銳的柯南。
柯南心想,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是拼死也要回去保護小蘭和大家的,但這種天氣,正常的大人根本不會讓小孩獨自出去;更別提營地裡的大家都是好人,一定會追過來,萬一誰在趕路時出事,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叔叔也是,平時就粗心大意的,平地都能摔跤,這種大雨路滑的陌生山路,危險係數直接翻倍,的確不能讓他離開。
最後還是平井健一回過味來,提出劫匪不可能是一起穿山的同伴。
“為什麼啊?”皆川和樹疑惑。
“那兩個劫匪肯定會結伴逃跑吧——別看我這樣,我也是看過不少偵探小說的——為了防止對方背叛和提高生存機率,逃到深山躲藏的犯人輕易不會散開。我上山之前給大叔打過電話,因為可能下雨,拜託他準備一些熱食和乾毛巾,我確信那頭是大叔本人在說話,所以他一定是在那之後才遇襲的(巖田重吉點頭);而當時大家都在山腳下,不可能做到這件事。說實話,這也是我同意讓你們進來避雨的原因。”
和樹崇拜地看向健一哥哥,不愧是東都大學數學系的天才,平日看著傻黑甜,關鍵時刻可有用了。
“有道理……”
毛利大叔總算停下掙扎,然而柯南越想越不對,顧不得裝小孩了,抬頭厲聲喝問平井先生:“你說的‘大叔’是指那位巖田大叔?他不是遊客?”
健一被嚇了一跳:“巖田大叔當然不是遊客,他在山嶽莊做了好多年管理人了。”
“管理人?”
“什麼!”
原本放鬆下來的三人面面相覷。
“‘銀狐’……居然是他……”
毛利大叔喃喃著,冷汗直流。
“什麼銀狐?”克彥不滿,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他們好像還藏著什麼秘密。
柯南眼鏡反光:“銀狐是一個專業殺手。”
毛利慾言又止,潮先生苦笑著主動開口:“兩個殺人逃竄的劫匪,一個專業殺手,警察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到——情況已經相當複雜了,毛利先生,看來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不能再隱瞞了。”
毛利大叔長舒一口氣。
“你能理解就好,潮先生。”
潮先生解釋起來:“我真名叫潮文造,聽說專業殺手銀狐接到任務要在丹原山殺我,便僱傭了毛利偵探貼身保護。我們一行四人來這裡也是為了主動出擊,好先一步抓到銀狐以絕後患。然而我們不知道銀狐的性別、年齡、長相,只能隱瞞身份觀察周圍的人是否有奇怪舉動,還因此誤會了你,平井先生,十分抱歉。”
潮文造行禮道歉,態度誠懇。平井健一恍然大悟之餘,連忙擺手說不必在意。
和樹咬著手指想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驚呼:“這麼說,你們在木屋看到了銀狐假扮的管理人大叔?”
“不僅如此,他在我們根本沒說平井哥哥不來休息站之前,只准備了七人份的食物。也就是說,即使平井哥哥沒有因為遇到皆川大哥哥臨時改主意去露營,他也沒打算讓與管理人很熟悉的平井哥哥揭穿自己。”
由結果倒退疑點,柯南立刻得出了結論。
“你的意思是,他準備殺了我……”平井健一後背都汗溼了,誰能想到一次例行的穿山活動會撞到一個專業殺手。
克彥煩躁地搓搓笨蛋弟弟的頭解壓,被反抗後順勢把手插進褲兜:“喂,那可是殺手,我看你們可比聽說有劫匪在山頂的時候輕鬆多了,這麼其樂融融真的沒問題嗎?”
“他的目標是我,只要我在這裡,為了隱藏身份,他不會對木屋裡的人動手。”潮先生態度意外的坦然。
皆川和樹卻從對話中慢慢悟出一個矛盾點:“那個,如果說銀狐偽裝成了管理員,巖田大叔被襲擊就應該是他乾的咯?那兩個劫匪……”
眾人心驚,是啊,如此一來,劫匪有可能一開始就混進來了。一個銀狐好說,劫匪如果真在山嶽莊的人裡,五個中至少有三個惡人,這也太可怕了!
“不,不能這麼算。” 柯南出言穩住了再次蠢蠢欲動的叔叔以及自己,“要知道銀狐和劫匪之間互相不清楚身份。即使真有劫匪,對他們而言也是有三個人一直在抱團行動,其中兩個是在一整趟穿山活動中毫不疲憊的好手,另一個更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精幹老人。一口氣謀害三人風險太大,作為偵探的叔叔又離開了,所以在身份再一次暴露之前,他們不會冒然出手,木屋今晚應該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