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菘藍跟周澤楷一起出去,又跟周澤武交代了幾句:“澤武哥,我已經跟服裝廠、紡織廠和手工作坊那邊都談好了,以後就由你來全權負責送貨。別去跑散單了,牛嬸年紀大了,總是要有人照顧的。”
周澤武感覺紀菘藍有點奇怪,可也沒多想,畢竟她向來心善重義氣,便點頭應下:“好,謝謝你。”
三人離開了,枯井院子裡只剩侯明、沈昭和紀菘藍。
好像整個院子忽然間變得冷清了。
紀菘藍沒有回房間待著,而是選擇坐在院裡的搖籃椅上,看沈昭做復健。
沈昭具有驚人的意志力和耐力,恢復得很快,現在已經能夠不依賴任何外力站起來,甚至還能走上幾步。
相信很快就能完全恢復,去做他喜歡做的事。
紀菘藍唇角微微帶笑,她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是治好沈昭。
只是沒想到……她對這裡的人和物都有感情了。
她靜靜欣賞著院子裡的風景,好像住進這裡這麼久,從沒認真地看過。
枯井院子其實不再是枯井,中間的井已經被填了,種上了一棵梅花樹。
地面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白茫茫的,梅花在一片純淨的雪白中開出豔麗的花朵。
當初選擇種梅花,是因為她覺得沈昭就像梅花,哪怕在嚴寒的處境之中,依舊能夠茁壯成長,綻放屬於自己獨有的美。
“菘藍。”
目光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沈昭面帶微笑,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紀菘藍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
少年身材高挑,氣質卓然,英俊的面龐在這一瞬間比梅花更是好看。
他還會是那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
可是她,很快就不是她了。
“怎麼哭了?”看見紀菘藍眼角的淚,沈昭就慌了,坐在她身邊細細替她擦去淚水。
紀菘藍笑著搖搖頭,“沒什麼,高興的。”
電燈泡侯明總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忙道:“我去買菜了!”
“誒!”紀菘藍叫住侯明,“今晚去閒來小館吃吧,你先過去幫忙準備。”
侯明困惑地點點頭,順從地去了。
紀菘藍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沈昭,道:“阿昭,你陪我出門走走吧,我在家待得要發黴了。”
沈昭眼眸微動,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意,“好,我陪你。”
沈昭帶上了柺杖,跟紀菘藍一起出門。
他們去了沈家探望沈將離。
沈將離比之前的狀態好了許多,明天就正式回去上班了,還想讓沈昭搬回來住,不然自己有點孤獨。
沈昭答應等過完年就回來。
又去了醫院探望顧盼。
顧盼的傷太過嚴重,但是人已經醒了,看起來精神頭還不錯。
在顧盼的病房裡,還遇見了之前做了剖腹產手術的夏語琴。
夏語琴也恢復得很好,現在可以走動走動,孩子也很健康,臉上都是幸福的笑。
最後去了趟紀家。
紀蒙上班去了,只有李紅英在家。
看見紀菘藍和沈昭回來,李紅英有點驚訝,忙起身上前迎接。
“乖女兒,你臉色怎麼這麼差?等病好了再過來啊,大冬天的吹冷風可不行!”李紅英拉著紀菘藍在沙發坐下,又看了眼沈昭,道:“女婿,你也坐吧。”
紀菘藍鼻子有點酸酸的,雖然她只跟李紅英見過一面,但是聽到李紅英喊她“女兒”,她就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
在這裡,她有爸爸媽媽,有丈夫,有美滿的家庭和幸福的婚姻。
她渴望這種生活,哪怕只是短暫地佔有。
“媽。”她艱難地喊出這個字,淚水不受控制地嘩啦啦的流。
李紅英有點愣神,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孩並不是自己真正的女兒,既然沒什麼感情,就斷不可能是因為受了委屈來找她哭訴。
能哭成這樣,大概是想自己的親人了,也有可能是要離開了。
李紅英突然有點心疼紀菘藍,她抱住女孩,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也沒忍住跟著哭了出來,“乖,不哭了,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這是媽最大的心願。”
就讓她,暫時當一下她的媽媽吧。
紀菘藍哭得更兇了,泣不成聲,最後只能勉強地道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借用了你女兒的身體。
對不起,騙了你們這麼久。
那些話她說不出口,但是李紅英都能明白。
兩母女就這樣哭了好久,沈昭坐在一旁,心情也愈發沉重。
在紀家跟李紅英聊了兩個多小時,紀菘藍和沈昭才道別。
無錯書吧兩人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走累了又找個地方坐下歇一歇。
沈昭眼底盡是落寞,冷不丁地又問了一句:“菘藍,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這一次,紀菘藍沒有回答,連個“嗯”都沒有,只是朝他笑了笑。
沈昭苦笑,他知道答案了。
這天之後,沈昭的腿漸漸恢復,能夠脫拐行走的時間越來越長。
但是紀菘藍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不僅高燒不退,甚至還出現了嗜睡的狀況。
以往每早五點半準時起床的她,現在常常一覺睡到十一點,而且渾身乏力,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還常常頭疼。
一副將死之人的狀態。
照顧兩個病秧子,侯明本該是會很累的。
但是紀菘藍堅決不讓他幫忙,無論是吃飯還是上廁所,都能自己解決,吃食上也並不講究。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到了大年三十,紀菘藍已經從原來的五點半起床變成了一天只有五個半小時的清醒時間。
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抽離這個世界,她能陪在沈昭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沈昭看著她虛弱、疲憊、頭疼得痛苦不堪的模樣,心疼得落淚。
他將紀菘藍抱在懷裡,哽咽著說道:“菘藍,別硬撐著了,回去吧,我不忍心看你難受。”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從紀菘藍髮高燒的那晚開始,她就該離開這個世界的。
是她一直硬撐著,想要留在他身邊,所以才會一直高燒不退。
可是,人又怎麼鬥得過命運呢?
她苦苦撐著,意識清醒的時間卻一天天在減少,終有一天她是要回去的啊。
既然如此,還不如干脆點走了,他不想再見到她忍受折磨了。
紀菘藍心臟一緊,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往下掉。
原來,沈昭早就知道了啊……
“對不起,阿昭,我沒法陪在你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