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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蕃軍戰術思想及戰場運作

(一)製造聲勢,軍事震懾。松州事件,蕃勝還是唐勝,蕃方記載不全,《大事紀年》只說松贊干布巡視北方,吐谷渾和漢人均來進貢,未發現松州事件細節。唐史記載牛進達斬殺蕃兵千餘,蕃軍驚恐撤退。但結局令人困惑。二十萬兵馬被一萬多軍旅擊敗後撤,難以置信。但無論如何,吐蕃到達松州的兵馬確實有二十萬,但又沒有發生大戰役,表明了是一次軍威震懾行為。其一,蕃軍聲言公主不至,我且深入。其二,唐方獲知吐蕃二十萬兵馬的數字,只能透過蕃方人員,或者唐軍派遣偵查人員獲悉,應該看作是武力威脅或者軍力炫耀。唐史說大將牛進達採取夜襲蕃營的戰術,擊殺蕃兵千餘人,蕃兵恐懼後撤,然後謝罪請婚,唐方答應送嫁公主。這段記載想解釋唐軍並不是由於吐蕃軍事壓力下送嫁公主,而是經過決然反擊取勝後,方才答應尚公主予吐蕃。按照正常的發展邏輯,唐朝既然不同意嫁公主於吐蕃,甚至強力反擊了蕃軍的挑釁,蕃軍因為恐懼而退卻,表明唐朝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強國。這時,唐軍即便不追擊蕃軍,也不應該立即答應送嫁公主。但事件發展的結局告訴人們,唐王最終答應尚公主於蕃王,松州事件仍然起了作用,雙方軍事實力是關鍵因素,蕃軍的軍事恐嚇初見效果。

(二)投入眾多兵力,以多勝少。唐史記載,蕃軍最大的亮點,便是參戰人馬眾多。吐蕃的人口稀少,同其他交戰國相比,天竺、大食以及唐朝,人口都比吐蕃眾多,但同一條件下的出兵數,往往超越對方,究竟是為什麼?這也是研究人員常常困惑的問題。松州之戰吐蕃投入兵力二十萬,唐方投入兵力五萬;大非川戰役吐蕃投入兵力四十萬,唐方投入兵力十萬,均為1/4比例。萬歲通天元年,吐蕃四萬眾奄至涼州城下,都督許欽明初不之覺,輕出按部,遂遇賊,拒戰久之,力屈為賊所殺。六月,吐蕃四十萬攻承風堡,至河源軍,西入長寧橋,至安仁軍,渾崖峰騎將盛希液以眾五千攻而破之。

吐蕃發動四十萬大軍攻擊承風堡等地,渾崖峰騎將盛希液以區區五千人打敗了蕃軍。也就是說,唐軍每一個人可以擊敗吐蕃八十個人,我們且不去管它是否屬實,就蕃唐投入兵力數之懸殊,令人瞠目結舌。公元763年蕃軍進攻長安兵力二十萬,唐朝召集軍隊,準備迎擊的兵員人數,更是少得不可思議,總共只有兩千多兵馬。《舊唐書》載:吐蕃入侵時,邊防將領告急,但程元振都沒有上報。冬季十月,吐蕃軍隊進犯涇州,刺史高暉率城投降,並擔任嚮導,引領吐蕃軍隊深入內地;途經邠州時,皇帝才得知此事。辛未日,吐蕃軍隊進攻奉天、武功,京城民眾震驚。皇帝下詔任命雍王李適為關內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出鎮咸陽抵禦敵人。郭子儀長期閒置,部下離散,此時招募士兵,只召集了二十名騎兵前往咸陽。到達咸陽後,吐蕃將領吐谷渾、党項、氐、羌二十多萬大軍,綿延數十里,已從司竹園渡過渭河,沿山向東挺進。郭子儀派判官中書舍人王延昌入朝奏報,請求增派兵力,但程元振阻止了王延昌,最終皇帝沒有接見他。癸酉日,渭北行營兵馬使呂月將率精兵二千,在盩厔以西擊敗了吐蕃軍隊。乙亥日,吐蕃軍隊進攻盩厔,呂月將再次奮勇作戰,最終兵盡被俘虜。

我們且不去管它雙方戰力如何,區區兩千多人應對二十萬兵馬是什麼概念,是不需要思考的。冷兵器時代人馬眾多是最基本的優勢之一,首先給敵方造成精神和氣勢上的壓力,然後三對一或五對一展開肉搏,其優勢不言而喻。

假如說每次戰役都是人數多寡決定勝負,未免過於片面。有的兵力數也許有誇張的嫌疑,尤其是大非川參戰兵力。非常遺憾的是不清楚青海、寅識迦河兩戰役的吐蕃兵力,但唐朝投入兵力比大非川時更多,約十八萬之巨,但仍遭敗局,吐蕃投入西域的兵力絕不會超過唐軍數。7世紀中葉援救唐使王玄策的中天竺之戰,蕃尼聯軍只有八千五百人,深入到中天竺王國,看似非常冒險的舉動,但仍然凱旋。總體研究結果表明,吐蕃在大部分情況下,兵力數量總是超過對方是事實。

(三)利用地理優勢。公元7世紀中下葉幾大戰役發生在山脈連著廣闊原野的地區,這對以騎兵為主的蕃軍非常有利,他們可以在更大的活動範圍縱橫馳騁。大非川戰役戰場分佈在“河口”“烏海城”“趨山”幾個地區。從地理位置看,這些地段雖然是高海拔地區,但地形仍然屬於平緩寬闊的短草原野,登高遠眺,視野良好,容易發現遠距離移動的目標。但是主戰場始終在大非川,那裡的地形更加廣闊平緩,水草兼備,非常適合眾多騎兵馳騁運動,迂迴包抄,應該是蕃軍精心選擇的戰場。公元678年,唐朝以十八萬兵馬討伐吐蕃,陰曆七月,雙方在龍支(今青海樂都南)交戰。唐軍將領張虔勖率精兵,一日連取兩陣,但這不是同蕃軍主力的戰鬥,主戰場仍然發生在青海湖北岸沿線,同樣解釋了吐蕃騎兵在開闊地區的優勢。

蕃軍除了充分利用開闊地區作戰外,也會搶佔戰術要塞,憑險據守。對石堡城,小勃律連雲堡,南詔安戎城的反覆爭奪都證明了這一點。

(四)季節氣候選擇。 《西藏古近代軍事研究》認為蕃軍作戰季節性強,蕃唐之間發生戰爭一百九十二次,其中秋季發生戰爭頻率最高,共八十一次,佔總數的42.2%,春季發生二十八次,佔總數的14.6%,夏季三十六次,佔總數的18.8%。冬季二十二次,佔總數的11.4%。還有少量不清楚什麼季節的戰爭。可以肯定的是,蕃對唐的戰爭,很重視對季節氣候的選擇。究其原因,一是蕃人生長於青藏高原寒冷環境裡,體質適應較為涼爽的氣溫。蕃軍到達唐都長安剛好是農曆十月上旬,氣溫已經轉涼,可謂黃金季節。雖無文字記載,然可推測蕃軍做出了周密的進軍方案,有效利用了季節對軍事行動的影響。二是秋季軍馬、馱畜膘肥體壯。吐蕃遠距離行軍作戰,依靠的都是乘騎和馱畜,假如馬匹馱畜瘦弱不堪,行軍打仗就成為一句空話。三是秋季牧草茂盛,糧食作物豐收,人畜食物充足,軍隊後勤補給和戰場掠奪都很充裕,不失為最佳季節。松州之戰、大非川戰役、青海戰役,寅識迦河戰役及素羅汗山等戰役都發生在陰曆七至九月間,攻陷唐長安是陰曆十月。非常清楚,蕃軍對不同地區的季節氣溫做了精心選擇。大非川、青海戰役吐蕃雖然處於防禦一方,但也有選擇氣候的因素,八至九月,青海湖南北牧草旺盛,最適合大批人馬屯駐,以逸待勞。

(五)長驅直入,直搗巢穴。有句漢文成語叫做“直搗黃龍”。《宋史·岳飛傳》載:“金將軍韓常欲以五萬眾內附。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意思是直接進攻敵方宮廷所在地。蕃軍在不少戰鬥中運用了這一戰術。吐蕃三十二代王南日倫贊親自帶領精兵萬人揮戈北上,直搗森波巢穴,森波王赤邦松猝不及防,倉皇逃往突厥地,蕃軍一舉攻克宇那城堡,命名該地為澎域。唐朝王玄策使團被中天竺搶掠,吐蕃義無反顧地出兵援助唐使,八千多蕃尼聯軍長驅直入中天竺,俘虜天竺王阿羅納順,凱旋。蕃軍攻入尼婆羅,殺尼婆羅之宇那孤地,立那日巴巴為王,也屬於直搗巢穴之戰列。公元644年,松贊干布親自率軍直搗象雄府邸,殺死象雄王李迷夏,將一切象雄部落收歸治下。公元763年農曆十月,達扎路恭等統領二十萬蕃軍,長驅直入唐朝京師,撤換唐王。公元787年,吐蕃大將尚奇心兒見其唐會盟使劉元鼎時說:“回紇,小國也。我以丙申年逾磧討逐,去其城郭二日程,計到即破滅矣,會我聞本國有喪而還。回紇之弱如此。”蕃軍此次征討回紇的軍事行動,仍然採取了長驅直入的戰術,幸虧吐蕃贊布去世為回紇解了圍,不然回紇面臨亡國之險。

蕃軍運用直搗巢穴戰術的成功,應該具備下列條件:一是正確評估敵我雙方態勢,乘虛而入。攻滅森波,深入中天竺,進軍長安,都體現了這一思想。二是掌控進軍時機,充分利用季節氣候。三是選擇最佳進軍路線,力求避免路途消耗。進軍森波、中天竺、長安,都有嚮導引路。四是鎖定目標,防止路途遭遇戰事。造成不必要損耗,擾亂軍心。蕃軍長途行軍經過小勃律時,明確宣告,蕃軍經過那裡只是借道而已,目標是攻擊“西域四鎮”。

(六)分割包圍,各個擊破。唐史在總結大非川、青海以及寅識迦河三大戰役勝敗因素時,在進入戰區後,唐軍在戰術上發生誤判和天時地利上產生怪異現象。

1.大非川戰役,薛仁貴遠征軍進入高寒地帶後,輜重與輕騎主力分離,統軍將領之間爭高低,互不服氣,行動難以協調。這樣的狀態,不要說有一定經驗的軍事指揮員,就是稍有頭腦的普通人員,也知道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常識。人沒有食物,一天都難以支撐。為此,後勤輜重和軍隊是千萬不能脫離的,一旦脫離,唐軍立即失去戰鬥力,蕃軍不用刀槍攻擊,切斷唐軍主力的輜重補給路線,進而分割包圍唐軍,便可以取勝。唐將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嗎?但史料記載確實如此,蕃軍直奔郭待封輜重部隊,最先切斷了唐軍的食物供給鏈,薛仁貴輕騎再厲害,也經不起飢餓的折磨,不可能飢腸轆轆地上陣拼殺。

2.青海之戰,李敬玄大軍進入青海湖岸邊沿線高危地段後,兵團首尾相距甚遠。蕃軍首先襲擊了唐軍先頭部隊,精銳被殲,劉審禮被俘,李敬玄帶領剩餘兵馬倉皇逃遁。

3.寅識迦河之役,韋待價大軍進入西域溫熱戰區後,天降大雪,氣溫驟降,副將閻溫古逗留,糧運不繼,士卒凍餒,死亡甚眾。蕃軍攻擊的是一支飢寒交迫、茫茫雪地裡掙扎的唐軍。

由此可見,唐軍每次行動都給蕃軍留下了可乘之機,這些都是真實的嗎?唐軍為何在臨戰狀態下總是出現天災人禍呢?這是至今難以揭開的謎團。為此,我暫且確定為蕃軍採取了分割包圍,各個擊破的戰術,取得了成功。

(七)下馬列陣,波次攻擊。唐史《通典》對吐蕃的陣法、武器裝備以及戰鬥精神作了精闢的描述:每場戰鬥,前隊計程車兵盡數戰死,後隊計程車兵依然挺近,面臨死亡也絕不會退縮。所有人都披著鎖子甲,這種鎧甲製作精細,覆蓋了全身,只留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使得他們即使面對強弓利刃也無法造成傷害。他們在戰鬥中一定會下馬列隊作戰,如果有人員傷亡則會輪流替換,始終不肯退縮。他們使用的槍比中國的更細更長,弓矢雖然不如中國的強大,但是他們的鎧甲卻更加堅固。每個人都佩劍,即使在不戰鬥的時候也會帶著劍行走。

蕃軍在行軍、追擊或者逃跑時,都是騎兵,沒有步兵。但在戰鬥開始時,“必下馬列行而陣”,此時就變成了步兵。騎兵下馬列陣,需要一個過程,應該距敵百米以上,不然會給對方造成可乘之機。為此推斷:大約距離敵方百米遠時,立即下馬,將乘馬交由牽馬人員處理,或者使用牧人常用的三腳絆,否則乘馬就會亂跑走失。然後組成若干梯隊,每一梯隊隊形應該是橫向為主,縱橫展開,各個梯隊大小和多少,攻擊距離和方式,根據作戰雙方的裝備和陣勢而定。第一輪攻擊方式應該是射箭和拋石(牧民隨身攜帶的放牧工具)。拋石繩攜帶輕便,但是需要隨時撿拾雞蛋大小的石塊,沒有石塊的地方,蕃軍備有裝石袋。至於弓箭,可能有專門的弓箭手,距敵50米開外時射箭,是第一波的攻擊。無論是拋石或射箭,都是較遠距離殺傷敵人的方式。拋射出去的利箭或石頭,都是帶著弧形落入敵陣的,如果對方防守裝備優良,其殺傷效果很有限。史料記載蕃軍鎧甲和盾牌精良,精弓利刃很難刺穿,就是這個道理。最終解決戰鬥,還是要靠近距離步戰。蕃兵走向敵陣時,身穿鎧甲,一手持盾,一手握刀,或者背扣盾牌,兩手握槍,正常步伐走向敵陣。而不是跑步衝擊,因為穿著鎧甲,手持盾牌和兵器,負荷量已經不輕,假如跑步接近敵群,會造成未戰先累,正當交手時,上氣不接下氣,提前消耗體能,難以支撐。蕃軍交戰的最大特點是前排盡死,後排方進。此種戰法似乎非常殘忍而僵化,但歷史證明給對方造成了心理震撼與戰術優勢。它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戰鬥隊形排列,按照順序,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最先交手梯隊傷亡嚴重,或者說參戰人員預先就清楚沒有生還機會。面對這樣一個非死即傷的險境,做到了攻擊梯隊戰鬥隊形的排列,也就是說,最先哪個梯隊上,後續哪個梯隊遞進,一定還有一個現今沒有發現的內部機制,否則很難協調一個龐大兵團攻擊敵陣的先後順序。現今有的認為吐蕃實行的是具有原始社會特徵的部落兵制,也叫族兵制。這種兵制在組成攻擊梯隊時,以部落為單位還是各部落抽調人員組成?我猜想應該是後者。因為以部落為梯隊投入戰鬥,就有部落全體兵員集體陣亡的可能,這對一個部落的損失極為慘重,為此,勢必導致蕃軍內部分歧,後續作戰方案面臨爭執,戰鬥力會被削弱。但是,各部落抽調人員組成梯隊,怎麼完成陣前指揮和相互協調的呢?可能是臨時推舉的梯隊指揮員擔任指揮,指揮一般採取搖旗吶喊的方式。史料記載蕃軍各茹分為上下兩部,各有不同圖案的茹旗,若是,下轄的各千戶所也有隊旗:《賢者喜宴》說,三子赤祖德贊年十二歲於陰火雞年執政,其時因與唐王甥舅之間未能協調一致,於是從吐蕃每個茹中共合成十八個千戶所的兵力,並攜帶各部旗幟,擊殺了唐朝之諸首領,戰敗了唐軍,唐官員獻出他們珍愛的物品。

可見各千戶所都有各自的隊旗。二是對待死傷人員的態度。第一波攻擊人員應該最慘烈,幾乎是死傷殆盡,這時後續梯隊繼續上陣還是先處理前排死傷人員屍體和傷員?在此過程中,準備上陣的梯隊,眼睜睜望著前排人員最後一名倒下,並不是忙著去收拾處理屍體和傷員,而是目視前方,走向敵陣,重複前隊覆轍。幾波攻擊過後,假如敵方並沒有採取相同的隊形,那麼戰員雖然一擁而上,但已經疲憊不堪,每次面對的是一排排養精蓄銳的蕃軍,很快就會潰不成軍。蕃軍前隊盡死,後隊方進的戰法,唐史多有記載,說明給唐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現今影視劇目展示古代戰場時,騎兵戰刀高舉縱馬一躍,吶喊著衝向敵陣,然後左砍右剁,對方人頭刷刷落地,一般都是為了吸引觀眾眼球。實戰中屬於個別例子。

(八)突襲。唐史多處使用了吐蕃“掩襲”一詞。從古藏籍中也可以看到吐蕃的將官要求其軍隊注意隱蔽,伺機突襲的命令。前述青海之戰一節唐高宗曾問吐蕃使臣仲琮:“吐谷渾與吐蕃本甥舅國,素和貴叛其主,吐蕃任之,奪其土地。薛仁貴等往定慕容氏,又伏擊之,而寇我涼州,何邪?”一段中所謂伏擊,也可以理解為突襲,表明蕃軍時常突襲戰術的運用。唐朝名將郭子儀比較瞭解這一優勢,公元765年,《資治通鑑》載:郭子儀使行軍司馬趙復入奏曰:虜皆騎兵,其來如飛,不可易也。戎虜馳突,迅如風飆。

蕃兵突襲之快可見一斑。利用突襲而出奇制勝的戰例不少。

(九)戰鬥技能。我們最缺乏的是,很少看到古代敵對雙方兵刃格鬥的細節描述,這一關鍵環節的缺載,甚是遺憾。因為你無論做多少對比,最終只能是在雙方的交手接戰和刀光劍影中見高低,顯示戰力,決定勝負。大非川戰役大體是如此,敵對雙方肯定使用了各種兵器,經過了激烈的交戰。即刻,我想到的是當今所謂武術、功夫這一概念。漢人、日本人、韓國以及泰國人都有極其豐富的武文化。漢族人的武術文化源遠流長,種類繁多,門派林立。吐蕃文化中沒有發現武術、拳術之類專業詞彙,而談論更多的是表現人體爆發力的功夫和力量。我們現今只能在影視節目中觀賞古代士兵格鬥的刀光劍影。如藏人的《格薩爾王傳》、國內的《水滸傳》《三國演義》,國外《勇敢的心》《斯巴達克斯》等書籍和影片描述的古戰場戰鬥的恢宏場面。但有些情節令人難以置信,諸如雙方戰將騎在馬背上格鬥,要知道屁股底下的乘馬隨著人的想法前後左右運動是很困難的,在激烈的戰場中甚至會造成間接傷害。馬戲團經過長期訓練的馬,才能按照套路表演,但有時也會出現差錯。假如一群騎兵衝入一批步兵中,更容易受傷害的可能是騎兵。道理很簡單,騎兵只有一隻手來弄槍舞刀,而另一隻手必須操控馬韁繩,盾牌只能掛在馬背或人身上,很難發揮它阻擋對方兵器的作用,甚至會成為累贅。在騎馬刺殺的時候,馬是快速奔跑的,不能停留在敵軍之中,因為一旦停留,停滯的騎士,移動不便,將成為成群步兵的最好人靶。雙方騎士單挑也是如此,雙方騎馬對沖,接近時交手也就是一兩下,因為乘馬疾馳,兩馬就遠遠跑開了,如果雙方沒有分出勝負,還有交戰機會,撥轉馬頭,重新對沖交手,如此一個迴圈被稱之為一回合。演義書籍中稱舊時武將交手多少回合,指的可能就是這種迴圈的交戰。而小說家將其概念擴充套件,將步戰交手也稱之為回合,實際名不副實,因為步兵作戰往往膠著在一起,與一觸即分的馬戰大不相同,因此步戰幾個回合之說無法界定。

吐蕃武士所用槍桿較長,假如騎馬刺殺,人借馬力,馬借人勢,人馬一體,集人馬一體快速衝刺的所有動能於槍尖之上,這種力量雖然非常大,但在刺中對方的瞬間,將會反作用於馬背上的騎手,除非同時鬆開手中緊握的槍桿,即使刺死了敵人,也許會把馬上持槍者撞下馬來,造成兩敗俱傷。同樣,借馬的衝擊力,將劍一旦刺入人體,很難拔出,甚至衝擊的一瞬間對使用者的手腕造成扭傷或者骨折。所以騎在馬上用槍刺殺的機率很小,這種武器更適合於步戰,優勢就是它的長度。有部介紹兵器的資料片提到日本人在二戰期間“三八大蓋”步槍在拼刺時的優勢,就是槍身加刺刀比其他步槍長,雙方拼刺時佔了優勢。騎兵用刀劈、砍是必不可少的,它比用槍刺較為實用,吐蕃還有一種武器就是使用彎刀,把一臂膀遠遠探出,將刀橫放倒握著,騎手只需要控制馬的方向,利用馬的速度,將刀撞割在敵人身上,利用刀刃的滑動,將敵人身體割裂開來,給敵人身體造成嚴重殺傷。後來的蒙古人和草原民族也喜歡使用這種彎刀,但不是主要戰法。蕃軍配有的長槍、盾牌、弓箭以及鎧甲表明,決定戰役戰鬥勝負的戰法在於步戰,而非騎兵混戰。不少資料也談到所謂的“騎射”,可能指的是騎在馬上射箭。經過長期訓練可以辦到,好比當今有些民族地區的馬術表演,然而在實戰中的用途就很難說了,因為戰場上的情況不可能按照訓練場的套路展開,時間和精力也不容許你訓練好了再去參加每次的戰鬥。所謂騎兵優勢,關鍵在於行軍、突圍、迂迴包圍以及逃遁追擊中表現出來的優勢,在短兵相接時派不上多少用場。唐史記載了蕃軍的戰法:“每戰,前隊皆死,後隊方進”“其戰必下馬列行而陣,死則遞收之,終不肯退。”寥寥數語,勾勒出蕃軍的主要戰法是下馬列陣交戰,並非當今人們所描繪的騎兵縱馬衝向敵群,左砍右剁地殺傷一群敵人。同時也記錄了吐蕃人那種毫無畏懼的精神狀態,他們一排一排地走向敵人,前隊被敵方斬盡殺絕並不能使後隊畏縮不前,這種戰法是蕃兵真正的可怕之處。這裡,還要注意參戰人員馬匹的處理。蕃軍都是騎兵,乘騎有時甚至有幾匹,交戰開始後,馬匹的處置就顯得異常重要,因為戰鬥結束後還要繼續騎乘和使用。他們可能有幾種方法:一是使用三腳絆[[[] 一種常見的牧民控制馬匹的腳絆,通常有三腳板,兩腳絆等.]],用它困絆馬的兩至三條腿,乘馬可以在小範圍移動吃草,難以遠走;二是有專人牽拉,每十騎設一人牽馬者,戰員下馬後立即將馬交予牽馬人,牽馬人距離戰場較遠的地方觀望著事態的發展;三是騎兵各自帶有一條繩子和橛子之類,下馬後將橛子釘進地裡,將馬匹拴牢。當今有不少影視劇都忽視了騎兵戰場馬匹處理的環節,似乎馬匹就像車輛一樣自行停在那裡,這是最大的誤解。當然,這些乘馬的主人,有的戰鬥結束後將繼續跨馬馳騁,有的則由別人乘騎和牽拉,永遠也看不到曾經的主人了。

(十)心理戰,施加精神壓力

1.戰前辯論。上述素羅汗山戰役前,論欽陵與王孝傑相互寄物捎信對話,諷刺辯論,極力吹捧己方貶低對方,連篇累牘,類譬巧喻,真可以說是妙語迭出,令人讚歎不已,回味無窮。根據《歷代贊布傳記》記載,唐將王孝傑寄信威脅論欽陵:吐蕃之軍旅如虎成夥,如牛成群,餘鹹知之。諺雲:量頭做帽,依足制靴。我有制勝爾等之勁旅,多如粟米、蔓菁籽……天降霹靂,轟擊岩石,焉有擊不破之岩石?

論·欽陵覆信答道:小鳥雖眾,為一鷹隼之食物;游魚雖多,為一水獺之食物;麋鹿角雖多,豈能取勝;牛角雖短,卻能取勝。松樹生長百年,一斧足以伐倒;江河縱然寬闊,一庹牛皮船即可渡過。青稞稻米長滿大壩之上,卻入於一盤水磨之中。星斗佈滿天空,一輪紅日之光,使之黯然失色。一星焰火足以燒光高山深谷之所有果木樹林;一股泉水源頭暴發山洪,足以沖走所有壩上的果木樹林。滿地土塊之中,若使一石滾動,請觀此一石破碎,還是巨大土塊破碎?……你們之軍旅實如湖上之蠅群,為數雖多,不便於指揮,與山頭雲煙相似,

對於人無足輕重也。吾之軍丁豈不是猶如一把鐮刀割刈眾草乎?犛牛雖大,以一箭之微,射之難道不能致死乎?……

2.吶喊,呼叫,給對方造成聲響刺激。《唐代吐蕃史研究》引用《越巂庭志》卷五中一段描述,說明吐蕃的勇悍:當廣德建中之間,西戎兩飲馬於岷江。其眾如蟻,前鋒魁健,皆擐五屬之甲,持倍尋之戟。徐呼按步,且戰且進。蜀兵遇鬥,如植橫堵。羅戈如林,發矢如虻。皆折刃吞鏃,不能斃一戎,而況陷其陣乎?

“徐呼按步,且戰且進。”這是一條很珍貴的記載,可以窺見蕃軍呼喊攻擊的狀態。他們到底在呼喊什麼呢?有詞還是無詞?確實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群體聲音是統一發出的,也許有某種習慣性的節奏所控制,使得攻擊陣容的聲音如滾雷般產生震懾效果。

3.製造恐怖形象。當今戰鬥人員面部塗劃不同條紋,說是為了偽裝,以防敵方光學偵測發現目標,可以起到極大的自我偽裝效果。蕃軍在一千多年前就有用馬血塗抹面部的記載,當然不是為了偽裝自己,恰好相反,是為了凸顯決一死戰的恐怖形象,有時還穿著破衣爛裝,同樣起到震懾對方的效果。

以上所述可見,戰術以及戰鬥技能在吐蕃軍事領域佔有重要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