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窕就這樣定定的看了他許久，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忽然嚇醒了專注的她，也驚醒了睡的並不怎麼沉的裴亦紹。

裴亦紹看了看身上的大衣，睜眼就見到了起身去開門的宋窈窕。

門口站著的是提著粥的外賣員。

“好香，是什麼？”裴亦紹揉了揉睡的有點僵硬的脖子，坐起來看著宋窈窕手裡的袋子。

“不好意思，學長。我擅自作主點了一碗粥，是我平時喝的那家，味道很不錯。我想你還是要吃點飯再吃藥比較好。我先給你倒一點保溫壺裡的水，你先暖暖胃，然後吃了飯再把藥吃了吧。”其實宋窈窕知道自己與裴亦紹剛見面，這份關心有些不合時宜，而且如果不是她太過驚慌，應該和學長打聲招呼再去開門的，萬一來的不是外賣，她又會給裴亦紹帶來一些不好解釋的困擾。

“醒來就有東西吃的感覺真好，還真有點餓了。”裴亦紹接過粥，開啟蓋子，撲鼻的米香味讓裴亦紹肚子咕咕叫了一聲。

裴亦紹抬頭正好看到宋窈窕在憋笑，他也和她一起笑起來，“想笑就笑，又不是不能笑的事情。我要喝粥了，你慢慢笑。”

宋窈窕調整了一下表情，又從紙袋裡拿出來幾盒小小的鹹菜，推到裴亦紹的面前，“還有小鹹菜，你也吃一點吧。我不知道你是否吃的慣這些，我就是按照自己口味點的，特意讓他們做的稀一些。這是水和藥，學長你吃完粥就喝點水把藥吃了吧。”

宋窈窕看到裴亦紹睡起來後感覺臉色好了很多，他喝下了半杯水，開始慢慢喝著碗裡的粥，一勺一勺，彷彿在享受什麼美味。

宋窈窕猛的站起來，她不能像這樣和他待在一起，這感覺就像是他們從不曾分別五年，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大學時那段最熟悉的時光，人不能給自己期待和想象的空間，否則就難以再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她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經不起再一次的反覆，她不能坐在這時不時的就把眼睛溜到他的身上，她也無法接受自己對眼前這份平靜與美好的眷戀。

她必須做那個拍醒自己的人，如果她自己不拍醒自己，現實也總有一天會拍醒自己，而且會以更殘酷的方式。

“我該走了學長。”

裴亦紹愣了一下“這麼快嗎？我吃完送你回去吧。我已經沒什麼事了。”

“不用不用的，我自己走就好，學長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宋窈窕沒等裴亦紹回話，便拿著外套像是逃跑般匆匆出了門。

裴亦紹並未追出去，他知道今晚的他可能已經有點嚇到她了。可是他真的很開心，開心可以親眼見到她，開心她就在自己一步之遙的距離，開心她小心翼翼卻總是不經意流露的關心，他其實很想和她再多待一會，可是他卻想慢慢來，像別人一樣，走過戀愛的每一步，和她一起。

裴亦紹捧著手裡溫暖的粥，邊笑邊喝，嘴角的笑容完全藏不住。

此時有人輸了密碼，門被開啟了。

“一碗破粥值得你笑成這樣，就這麼好喝？”應非凡放下車鑰匙，拿了個杯子在水龍頭下接了水邊喝邊打量著四周。

裴亦紹並未理他，他自顧自的小口喝著粥，時不時的再配上點小鹹菜，一副悠閒的模樣。

應非凡坐進單人沙發，盯著裴亦紹一臉壞笑。

“老裴，你這演技可以啊。一會裝醉，一會裝胃疼的。還有這房子，都多少年不來住了，自然什麼也沒有，你這是故意惹的小學妹心疼，腹黑。”

“明天和張特助說一下，我以後住這邊，讓他明天找人來打掃一下，不用找常駐的鐘點工，一週找人按時來打掃三到四次就行。”

“那你平時吃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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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小館子都不錯，或者我也可以自己做點。”裴亦紹颳了刮紙盒底，喝乾淨了最後一勺粥。

“又不是小學妹做的，就是訂的而已，就這麼好吃嗎？你到底是覺得周圍的館子好吃，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去偶遇。這麼居家又普通的生活狀態你真的能習慣嗎？”應非凡也在好奇，與煙火氣一絲邊也沾不上的裴亦紹真的會喜歡這麼平淡無味的生活嗎？而且就算現在喜歡，那又能堅持多久呢？

“我吃好了，你陪我去趟醫院。”裴亦紹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什麼，這又是唱哪一齣？”應非凡有點跟不上節奏。

“應該又是胃出血，還沒到想吐的時候，但是已經有點眩暈感和心律過快了，而且我感覺可能有點發熱。”裴亦紹已經在穿鞋了，應非凡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你剛才還在那吃的悠哉悠哉的，你不早說？所以你胃疼不是裝的？”應非凡急忙跳下沙發，也開始穿鞋。他抓了鑰匙就和裴亦紹一起下樓了。

“你不是跟了我一路？我是不是裝的你看不出來？”裴亦紹的手不自覺的扶上胃部，看來這次又得住幾天院。

“那你不讓小學妹先把你送醫院去？你這得疼成什麼樣？”應非凡把裴亦紹扶上車，一腳油門直奔醫院急診，上次老裴嘔血真的是把他嚇得夠嗆，這次可千萬不要再嚇唬他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嚇著她，而且這一晚上，去了醫院又得隔離，又得檢測的，得折騰到大半夜，太辛苦了。”裴亦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你家小學妹就辛苦，我就活該唄。”應非凡氣不打一處來。

“謝謝你，老應。”裴亦紹透過後視鏡對他虛弱的笑笑。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我又不是你家小學妹。”應非凡一路飆到了醫院。

裴亦紹安靜的等待著醫生的診斷，果然又要住幾天院。

“醫生，趁這個機會我想做個全身體檢，該注意的健康事宜我也想都聽聽，趁這個機會好好養一下身體。才三十幾歲，覺得還沒活夠，想多活幾年。”裴亦紹坐在那裡仔仔細細問醫生的樣子，讓應非凡覺得很神奇。

他真的有些不一樣了，感覺好像忽然對未來有了期待。而不是那種得過且過，怎麼樣都行的模樣。

在過去那五年裡，應非凡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裴亦紹，毫不顧忌的抽菸，喝酒，工作。上次胃出血嘔吐時，就在醫院待了一天就出現在了公司裡。

應非凡覺得裴亦紹活的就像是個行屍走肉，精神與肉體像是分開了，他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肉體是否還完好。

而且那些日子，他的身邊來來回回有著不同的女人，各種各樣的，他毫不顧忌的和那些女人調情，帶她們回家，應非凡經常能看到客廳裡到處都是衣服，然後快到中午時會有一個他完全未曾見過的人披著浴巾或者穿著裴亦紹的寬大襯衫從他的房間裡走出來，之後可能不會再見到第二次。

應非凡自認也是愛抽菸，愛喝酒，喜歡女人的正常男人，可是他至少覺得自己還是惜命的，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是他也許知道自己什麼都沾點的情況下不可能活到99，但是怎麼他也覺得自己能活過79。而裴亦紹卻讓應非凡覺得他對明天沒那麼期待。

其實應非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你讓他說，他其實也說不明白。因為裴亦紹脾氣好，為人溫柔大方，工作努力，英俊多金，而且也有著正常男人該有的需要，怎麼看都是社會精英的標配。

可是應非凡一直就覺得裴亦紹有病，而且是很嚴重的毛病，他覺得裴亦紹沒有心。

而且經過上次的談話，他也印證了其實裴亦紹自己也覺得自己活的不像個真人。

不過自從回國後，不，應該是說從開始準備回國那時候開始，裴亦紹就彷彿忽然有了對生活的盼頭。

而且那幾天裴亦紹也睡的特別好，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再也沒半夜三更被裴亦紹拉起來喝酒一喝就喝到大半夜。

那陣兒還整的他有些不習慣，時不時的三四點醒來，客廳卻漆黑一片，空無一人。

而且最詭異的是每天早上七點多竟然還能看到裴亦紹穿戴整齊的坐在餐桌旁吃阿姨做的早餐。

一桌綠油油的青菜和好蛋白，整的還挺健康。

那段時間，裴亦紹的安眠藥也減了不少量，應非凡經常檢查他安眠藥的數量，因為他看過裴亦紹吃藥的模樣，把他嚇了個半死。

不過最近他卻發現裴亦紹的安眠藥用量在驟減。

應非凡看著細細詢問“養生知識”的裴亦紹，忽然隱隱有些擔心。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不是裴亦紹先變心，那老裴還能有再爬起來的機會嗎？

愛情這東西，保質期真的有待商榷。

到家後的宋窈窕開啟手機，一條簡訊提醒顯示在桌面上。

“到家了嗎？”備註顯示的是裴亦紹的名字，這麼多年，她沒有換過號碼，原來他也沒有換過。

“剛到家，謝謝學長。你的胃好些了嗎？一定要注意飲食，按時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宋窈窕剛要點傳送鍵，仔細思索了一下，還是刪掉重新改了改。

“剛到家，謝謝學長。你的胃好些了嗎？”

那邊回覆的很快“你到家我就放心了。我沒什麼事了，多虧了你的粥，喝下去就已經舒服了許多，現在吃了藥，已經好了。今晚多虧了你在，謝謝你窈窕。”

“別客氣學長。那你早點休息。”

“好，你也是，晚安。”

“晚安。”

宋窈窕陷在柔軟的沙發裡，盯著手機螢幕上的幾行字，讀了許多遍。

明明每一句都是客客氣氣的話語，沒有一點曖昧和讓人覺得心動的成分在，可是宋窈窕卻捨不得放下手機。

裴亦紹這三個字彷彿帶著魔力，輕易就能讓宋窈窕陷下去再也拔不出來，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