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鄉是皇城裡數一數二的溫柔鄉，凡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多是達官貴人。
只是光鮮亮麗之下，掩藏的卻是無盡的腌臢黑暗。
“該死的賤皮子！老孃叫你自已毀了這張臉！”老鴇拎著軟鞭狠狠地抽打在一個姑娘身上。
“天生的賤命不成？！叫你掛牌接客從此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非要學你那該死的賤娘長什麼風骨？！”
“你也不長眼看看這是哪兒！醉夢鄉！這是青樓！是你們賣身子的地方！不是你們長志氣的地方！”
她抱著自已的腦袋，承受著老鴇的鞭打和踢踹，一張清麗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正在往外滲血。
她神情麻木，只是緊緊握住的雙手和緊咬的牙關叫她自已清楚，決不能認命！
哪怕和娘一樣，死了也要死的乾乾淨淨的！
老鴇打累了，接過了手下的茶壺灌了一口，看著她，獰笑道：“你以為你劃花了臉我就沒辦法了？”
“不是還有你妹妹嗎？這丫頭也不小了，雖說還是早了些，全當做為你抵罪了。”
躺在地上的姑娘，聽見了老鴇子這惡鬼一般的低語，這才有了反應，她撐著身子爬起來。
“你要是敢動我妹妹！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老鴇好笑，“我倒是要看看，就憑你一個賤命，有誰能替你報仇的！”
“來人！把那個賤丫頭提過來！”
姑娘看著眼前被關緊的柴房門，眼神幽冷，卻沒有掙扎。
三天後，水米未進的姑娘奄奄一息，被人輕輕抱起，嘴裡喂進了清水。
她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的人。
那是一張豔麗絕美的臉頰，噙著淺淺笑意，一雙狐狸眼中盡是緊張擔憂。
看見她醒了，才鬆了一口氣。
“多謝你跟你妹妹。”冉嫮道，“我的事，已經辦成了。現在帶你們出去。”
姑娘微微一笑，闔目昏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躺在乾淨的房間裡，沒有令人窒息的濃香，沒有浪蕩的鶯聲燕語。
她妹妹趴在床邊，睡得正香。
門從外面推開一道縫，她的眼神對上了一張豔麗面容，放鬆了繃緊的身子。
“姑娘。”她開口，聲音嘶啞，想要坐起來身上卻沒有什麼力氣。
冉嫮走進去，“噓。”她青蔥食指豎起放在唇邊，走過去倒了一杯水才坐到床邊，“喝點水。”
她趕緊接過來，“不敢勞煩姑娘...”
“你妹妹守了你很久。”冉嫮笑道，“所幸你二人都無事。”
“多謝姑娘與大人救命之恩！”她看著眼前的人，已經麻木的心不知道為何，泛起波瀾。
冉嫮笑笑，“不用一再道謝。是我們要謝你們，冒著生命危險，在那裡幫我們做事。”
她垂目，“原本也是一條賤命，白死了也不礙事。能幫著忙，倒是我們起碼有些作用。”
冉嫮卻不再接這話，問道：“你們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她驚愕抬頭，看著眼前笑眯眯的人。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可是...”
可是她們是賤籍啊！這位姑娘是要平步青雲的身份啊，怎麼會？
冉嫮笑道：“王爺會給你們姐妹倆改成良籍。但是我想，你們倆無依無靠的，就算我給了你們銀子出去了，怕是也行走艱難。”
“不如留在我身邊，若是日後有好的去處，我也好給你們安排，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她眨眨眼，“王爺留下的兩位姑娘實在嚴格了些，我慣來憊懶的，不如姐姐行行好，慣慣我吧。”
她被逗笑。就算知道她這麼說是為了寬她的心。她們姐妹倆怎麼比得上王府裡出來的侍女呢？
“你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冉嫮道。
趴在床邊裝睡的妹妹點頭。
叫她擰住了耳朵，“一點禮數都沒有，姑娘在這兒坐了許久，也沒有行禮問安！”
妹妹哎哎叫喚了幾聲，“你被關在柴房裡雖然不吃不喝的難受，也算是偷懶的。可不知道我這幾天裡很累的。”
冉嫮看她們打鬧，彎彎嘴角。
她看向冉嫮，輕聲道：“姑娘，我們的身份，日後怕還是會給您惹上麻煩。”
她一笑，“姑娘願意的話，留下我們姐妹倆給您做做粗使也行得的。”
“那可不行。”冉嫮搖頭，“我一早就看上你們了。去做粗使我如何捨得？要留，就留在我身邊。”
她眼眶微紅。不知道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姐弟倆年紀這麼小，卻是這麼能耐的。
如果不是那日，冉昱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醉夢鄉里，她跟妹妹，怕是早就吊死了吧。
如果不是冉嫮發話了，叫冉昱一定保全她們性命，做著那樣危險的事，隨時沒了命也是正常的吧？誰會在意兩個賤籍的女人的命呢？
可是，就算是被關在柴房裡，要被打死了，要被餓死了渴死了，她也沒想著背叛這兩人。
也沒有擔心在外面接應的妹妹是不是會真的遇到危險。因為冉嫮答應了她——會保護她們的。
看著眼前的絕麗美人，她想，若是天上真的有仙女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所以，你們願意嗎？”冉嫮問道。
妹妹眼睛通紅，“姑娘，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們願不願意。”她們從出生開始，所有的事情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她們只能聽從，只能照做。
她點頭，“願意。只要姑娘不嫌棄。”
冉嫮笑笑，“怎麼會嫌棄呢？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給姐妹倆起了名字，“覓霜寄露。”
秦王覺得名字有意思，問由來。
看著眼前安靜沉穩的覓霜，冉嫮笑笑，“覓霜沉穩，寄露活潑。因此，以霜露命名。與其尋尋覓覓，寄希望於他人，不如依靠自已。”
“我是希望，她們要記得，她們的生命，只能由自已說了算。”冉嫮笑道，“做我的人，得要有這樣的自信才是。”
覓霜望著她微微翹起的嘴角，不自覺的，學著她的樣子，笑了起來。
主子就是這樣，叫人總是輕易喜歡。叫人總是，願意為她付出所有。
覓霜寄露。是冉嫮的，覓霜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