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又是一場無疾而終的交談。
十二月剛開始,屈溓憶就前往了青邊城,進了劇組。
一天除了睡覺的時間,閒下來不超過兩個小時。
屈溓憶上了飛機之後,祝桓知才問旗治:“我是不是很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所以屈溓憶生氣了,不讓他去送機;不會說話,所以每次把話都說不明白,藏著掖著,讓誰都不高興。
旗治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嘆了口氣。
怪誰呢?
怪不了誰。
怪不了屈溓憶,也怪不了祝桓知。
和以前一樣,無數次旗治都在想,為什麼梁阿姨要給小小的祝桓知留下這麼重的擔子。
為什麼那麼瘦弱的桓知要承受那麼多惡意和嘲諷,還要被豺狼虎豹環伺。
為什麼桓知不會說話,為什麼聰明的桓知看不出來屈溓憶的心思,為什麼桓知總喜歡自我責怪,為什麼……
好多旗治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但旗治心疼死了。
屈溓憶去青邊城拍戲的事,已經被官方放了出去。
機場很多粉送機,保安有序的將那些人分開,粉絲也十分配合工作的好好站著。
尖叫聲連綿不絕,那是屈溓憶的追隨者。
能被允許從而大大方方的去送機。
而祝桓知站在樓上,遠遠望著屈溓憶跟粉絲笑,打招呼,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才上了飛機。
從頭到尾,一直向前。
熠熠閃光。
祝桓知目光裡,追隨的,也全都是屈溓憶。
旗治沒辦法安慰祝桓知,他太瞭解他了,瞭解到不忍心打破他心中所想。
儘管他十分懷疑屈溓憶對祝桓知或許是不同的,但至少他沒有確切的證據。
一時之間,所有想法都雜糅了在一起,在沒有確定屈溓憶的心思之前,旗治並不敢打包票。
“桓知,好好的。”他拍了拍祝桓知的肩,又將他扳過來抱進懷裡。
機場的粉絲還在喧囂,儘管屈溓憶已經上了飛機,可能都坐下準備起飛了,那些熱愛的人,仍舊在為自己的目標奮力追喊。
旗治隔著機場二樓的欄杆面對著他們,在無數的吵鬧聲中,旗治還是想說些什麼。
旗治摸了摸祝桓知的發頂,柔聲道:“有哥在呢,桓知說不錯什麼話,哥給你兜底兒,屈溓憶他不敢生氣,我還是他老總呢,他敢跟你生氣,怕是不想在我手底下幹了!!”
他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偏偏格外的鄭重其事,聲線很輕柔,擺足了兄長的姿態。
不論祝桓知在外邊,在公司有多大的能耐,但在他旗治的心裡,也都還是個受了委屈需要被哄的弟弟。
祝桓知沒做聲,從他懷裡退開,認真地看著旗治,也很固執地說:“哥,我聽你的,屈溓憶的事兒除外。”
旗治:好嘛,又戀愛腦了!
但他沒有這樣說,祝桓知所有的行為準則都是他自小成長而來的,旗治做不到把所有的不合理的行為都當成是祝桓知的錯誤。
那不公平。
旗治嘆了聲:“還難過嗎?”
“我沒有難過,”祝桓知轉身,聽著機場又響起的“飛機即將起飛”的播報,忽然想通了什麼,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一般,“要習慣落差感。”
“我不是現在才知道的。”
但還是翻到了溝裡。
要是放在一個多月前,面對屈溓憶,祝桓知不會有那麼大的落差,可這一個月來,他們幾乎同吃同住。
得到後再失去。
要人怎麼習慣……
與此同時,飛機上的商務艙裡。
屈溓憶跟林餘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屈溓憶的位置靠窗。
他一上飛機就朝窗外看去,是機場的二樓。
其實他什麼都看不到,墨鏡還架在他鼻樑上,窗外的光線變得有些暗。
像屈溓憶此時的神情。
他看不見二樓有什麼,但他直覺那裡有什麼,他必須要回一眼過去。
或許那裡有什麼人或物是他的求而不得。
他確信了,那裡是祝桓知。
前幾年,屈溓憶一直在推開祝桓知。
現在和以後經年,他只想求祝桓知。
去青邊城大約兩個月時間,他不止要好好拍戲,更是要好好想一想,怎麼做好祝桓知的“家長”。
屈溓憶堅定自己可以照顧祝桓知,即便祝桓知懷疑自己的用心,甚至以後懷疑自己的心意,他也可以接受。
偏偏,只偏偏,他不能看著祝桓知一直自我譴責。
他需要拉他一把。
祝桓知應該更愛自己,而不是更愛他這個一無所有的屈溓憶。
每每察覺祝桓知小心翼翼的舉動和心思時,屈溓憶總想著,他要想方設法的將祝桓知的滿腔情意托起來。
好生安置,慎重珍惜。
珍而重之,是他屈溓憶對祝桓知情意的回報。
飛機起飛了,載著心思深重的屈溓憶,帶著祝桓知殷切的愛意,飛上了雲端。
那裡是萬里晴空。
十二月沒過幾天,景市竟然飄飄灑灑的落了雪,不是濛濛細雪,而是鵝毛一般。
落在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能讓人輕而易舉地看清雪花的形狀。
下雪卻沒起風,沒一會兒,路邊的樹就被雪蓋了個徹底。
常青樹被換了顏色,隱隱露出幾點綠,也還顯得生機勃勃。
屈溓憶已經到青邊城一個星期了,劇組照開始在網上瘋狂流傳。
《苦難》正式開機。
旗治帶著蛋糕進來的時候,祝桓知還在看微博。
前兩天把祝勤上任的事兒給解決之後,祝桓知總算能歇會兒功夫了。
旗治為了方便看著祝桓知,只要一閒下來,就拉著他來了桓憶。
“蛋糕,少吃點,中午要吃飯。”旗治把蛋糕給放到他手邊。
這次的是巧克力蛋糕,整個蛋糕周身都被撒了巧克力粉末。
巧克力粉末很苦,但祝桓知嬌弱的腸胃卻難得的接受了。
祝桓知嗯了一聲,手指緩緩地滑動著微博。
走之前,在醫院時,屈溓憶還沒有那麼瘦的,這幾天為什麼瘦成了這樣。
變得沒有以前那麼精緻了,卻還是俊朗的,滿目滄桑,臉是黑的,始終蒙著一層淺淺的黃沙。
太瘦了,彎下腰時,背脊的骨頭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不過,身姿依舊挺拔,胸膛依舊開闊,彷彿憑一己之力擔起了眾多重任。
“怎麼這麼瘦了……”
祝桓知皺了眉,輕聲呢喃,心疼的眼梢都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