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吵醒你了嗎?”
祝桓知有些慌亂,剛站起身就看見屈溓憶站在背後,不異於見了鬼。
他聲音虛弱,面色慘白,洗手間只開了一盞暖光燈,都沒能將他的臉色照的好看些。
屈溓憶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一層溼,卻沒見著汗,他儘量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轉手扶住他的胳膊:“先出去吧。”
祝桓知被他帶著往沙發那邊去去,吐了之後燒心的感覺不那麼強了,但早先在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泛起來的絲絲縷縷的疼痛,現在也爆發了出來。
他處變不驚,即便剛才疼的站不穩,也不肯發出一聲痛呼。
屈溓憶垂眼看著他,不由得猜測,大概趴在桌上的時候就是撐不住,所以需要支撐了。
“需要吃藥嗎?”屈溓憶問他。
“我自己去拿。”
這時候屈溓憶才深刻體會到旗治的心情,祝桓知倔起來的時候,真是叫人燥得慌,但偏偏他什麼也不能說。
他不想斥責祝桓知,也不能詢問他緣由,屈溓憶這輩子沒這麼憋屈過。
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的,壁爐裡在燒著的木材燃出明亮的火光,極少量廢棄的煙霧順著管道飄出去。
落地窗上倒映著客廳裡的一切事物,包括一站一坐的兩個人。
兩人的身影在上面顯得格外渺小和虛無。
屈溓憶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祝桓知專心致志忍耐疼痛,按著胃部壓抑喘息聲,他難得的沒有退讓。
不知過了多久,但應該時間不長,因為屈溓憶不會放任祝桓知一直持續這個狀態。
壁爐裡的火發出細微的噼裡啪啦的聲音,屈溓憶在這個空檔開口:“是不放心我嗎?”
“因為我只是你包養的情人?”
“所以即便我們已經達成了履行義務的小約定,你也不放心我幫你拿藥。”
屈溓憶問他,停頓三秒,接著問:“你是把我,跟旗總厭惡和痛恨的祝家人歸為一類了嗎?”
“不是的,我沒有這麼想。”祝桓知反駁,但聲音虛弱,氣音不足,聽得叫人心疼。
他冷下臉來,也許是病中原本就情緒不好,此時被屈溓憶質問,他既是生氣又是委屈。
祝桓知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抬頭直視屈溓憶:“你跟祝家半點關係都沒有,我為什麼要討厭你,為什麼要懷疑你?”
“殺人犯都要有殺人動機,我的意圖呢?是什麼?”
若是這話是旗治來說,必是一場聲嘶力竭的質問,但現實是這話是從祝桓知嘴裡說出來的。
好像是不帶任何情緒說出的話,但屈溓憶莫名能感覺到言語裡的委屈。
只是現在祝桓知的狀態,連站起來都困難的狀態,屈溓憶又怎麼可能讓他自己去拿藥!?
“可我們明明說好了,為什麼桓知要反悔呢?”
屈溓憶不退讓,一定要問個明白,接著又說:“桓知不喜歡我?覺得我很煩?覺得我多管閒事了嗎?”
“我只是——”
“好吧,桓知,抱歉。”屈溓憶誠懇道歉,“我剛剛不該那樣說話,也不該那樣說話。”
祝桓知原本只有胃痛,現在更是頭疼,他最怕屈溓憶這樣,簡直就像是陰影,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不該這樣的,卑微這個詞不應該出現在屈溓憶身上。
祝桓知不願意看見,也不允許。
屈溓憶他得捧著,沒人能讓他掉下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眉間痛楚深了幾分,顫抖著聲音開口:“廚房,左邊第三個抽屜裡,常用胃藥就可以,謝謝。”
話說完,不止祝桓知鬆了口氣,更是解掉了掩住屈溓憶口鼻的膠布,讓他能呼吸空氣,胸腔和肺都因為驟然吸入了新鮮空氣而生疼。
“好。”屈溓憶藏住顫抖的聲線,說出來的沉穩又冷靜,不再跟剛才一樣,“很快就好。”
“嗯。”
祝桓知低下頭,在屈溓憶轉身的那一剎那,他抬眼看向屈溓憶的背影,幾近痴迷。
此時他眼裡似乎只剩這一人,是極夜天空下耀眼的極光,是冰天雪地裡唯一的篝火。
下一秒,屈溓憶關櫃門的聲音就將他拉回了現實,他迅速垂下眼,掩住眼裡的情緒。
不洩露一分一毫。
屈溓憶還倒了杯熱水,看了說明書後把藥遞到祝桓知手上,那雙手的手心紅嫩,指根修長,如竹骨節分明,關節沒有任何腫大的現象。
這是天生來的,不是嬌生慣養。
祝桓知絕對算不上是嬌生慣養。
他沒有那個條件。
“吃了藥就去休息,好嗎?”屈溓憶見他吞了藥才坐下來,就坐在祝桓知的身邊。
然後自然而然地從他手上拿過祝桓知喝剩下的熱水。
祝桓知沒有睡意,即便他已經連續失眠了很久,但今天胃病犯得厲害,似乎不適合吃安定。
他看了眼牆上的擺鐘,現在才十一點半。
“你先去休息吧,我處理點事兒。”
見他吃了藥,屈溓憶就心安不少,也願意退一步,但這並不代表他能放心祝桓知一個人待著。
他帶著祝桓知坐到壁爐旁,小桌前的地毯上。
這裡的地毯是全鋪,絨毛和成分極好,摸起來很舒適柔軟,也很厚實。
“我也快要進組了,劇本還需要好好打磨一下,桓知不嫌棄我坐在這裡工作吧?”
“好。”祝桓知點頭。
算算日子,離屈溓憶進組的時間確實沒幾天了,以他的處事方式,這劇本必然是要鑽磨透徹的。
“需要我幫你拿什麼東西嗎?”屈溓憶問他,又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桌子。
“沒事,不需要筆記本,我用手機也一樣。”
“好。”屈溓憶一邊應聲一邊起身。
祝桓知左右看了看,又在身上摸了摸,後知後覺發現,他把手機拿下來後,不知道放在了哪兒。
或許是在洗手間。
還沒等他確定地點,屈溓憶就已經拿著一隻白色的手機回來了。
“落在廚房了,我剛才給你拿藥的時候看到了。”屈溓憶把手機放到小桌上,“是這隻嗎?”
“嗯。”
祝桓知拿了手機,解鎖之後,螢幕上連續彈出幾條訊息,他粗略看了一眼,祝勤的最多,接著就是旗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