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玄澤沒有再來，今日早上，他突然命人撤去了我的宮防。

門前的侍衛和宮裡的侍女都撤去了，重華殿重歸寂靜。

直到我聽到一聲久違的呼喚——

“姐姐！”

只聽到這一聲熟悉的呼喚，我竟然就湧出了熱淚。

我回頭看，正是青蓮。

她依舊天真如昨，彷彿世間所有的變換都不會在她的眼中留下任何痕跡。

“你怎麼會來？”

“我被姐姐胡亂騙出了宮去，姐姐卻還留在這宮中，我牽掛姐姐就來了呀！”

青蓮一派天真地說著，只不過沒有玄澤的允准，她怎麼可能到這重華宮來。

“誰讓你來的？”

“是劉公公找到我，劉公公說，姐姐在宮中出不去，十分想念我，我就跟著劉公公來了！”

“姐姐你臉色這樣差，是生病了嗎？”

是啊，我是生了一場大病，不止是身體，更是心病。

“青蓮，你跟我這麼久了，從未關心過我的身份嗎？”

“姐姐的身份？青蓮不關心，也不想去關心，青蓮只知道，姐姐是青蓮的至親之人，是青蓮在這世上唯一的姐姐，這就夠了！”

“青蓮，我昭姬何德何能，能夠當你的姐姐！”

“姐姐，不止我，你看，我還把誰給你帶來了？”

我沉浸在和青蓮的久別重逢中，竟然忽視了重華宮外還站著一個人——柔兒！

“柔兒！”

柔兒深深抱住了我。

“柔兒你不該來的，你曾經已經為我來過一次這虎穴深淵，好不容易可以再出宮去，為何還要回來？”

“為了你一次，就能為你千千萬萬次！”柔兒接著說：“你心繫著我們的安危，大戰之前，將我和青蓮趕走，獨自一人面對這驟雨腥風，我在宮外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你，既然如此，我不如隨他進宮，陪在你身邊，縱使有什麼風浪我們也可以一起面對……”

“他？隨他進宮？”

“是，那日出宮後，我本就沒走遠，留在了郢都城內，幾日前，玄澤親自找到了我，他說你需要我，我便來了。”柔兒說。

“北淵敗了，世子殿下死了，我被囚禁在這重華宮，生不如死……”我一股腦地對柔兒說道。

“是誰敗了不重要，是誰死去也不重要，被囚在哪裡也不重要，關鍵是這裡，你想通了嗎？放下了嗎？認清楚自己的內心了嗎？”

是啊，如果不復仇我是誰，如果沒有世子殿下我是誰，如果活下去，我該怎樣活下去……

我的心中並沒有答案。

“柔兒你的臉？你以真面目示人了嗎？”我這才意識到柔兒並沒有做任何妝扮，她還是原來的相貌，只不過在她臉頰被毀容的傷疤處，她畫了一個淺紅色的海棠花。

“玄澤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他知道了我的身份還能讓我入宮，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只是這次，昭姬，不要像上一次那樣趕我走，就讓我陪著你吧。”

“兩位好姐姐，這趕了一天的路，肚子都餓了，雪下得這樣大，又冷又餓，不如我們烤肉吃吧！”

很快，屋裡升起來了炭火，火光對映在窗戶上，這麼多天了，我第一次覺得，窗外的冰雪不再寒冷。

吃著烤肉，圍爐夜話，青蓮和柔兒的笑聲在重華宮中迴盪。

我素來胃寒，不愛吃烤肉這些，青蓮還特意在火爐上，為我熬了一碗紅棗小米粥，我端著這碗粥，心裡覺得無比得溫暖。

自我入住到重華宮就如履薄冰，自世子殿下死後我就心如死灰，此時，在這溫暖的一刻，我竟然還可以覺得活著是那麼美好！

這時，我透過影影綽綽的炭火，看到窗外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即使是背影，我也不可能不認得，那是玄澤。

他可能本想推開門的，但是聽到了滿屋子的笑聲，他卻轉頭走了。

奇怪的是，他一個人，沒有執傘，身邊也沒有帶任何人，就獨自地轉頭走進了這漫天的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