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鴆帶著沉睡的溫殆回了鶩樓,成了新一任鶩樓樓主。不過他並不管鶩樓中的大小事,全權交給趙禁負責。
他依舊將溫殆養在噯暖苑,找黃昌要了許許多多的藥,更進了原先的藥方。
於是秦鴆的日常便成了熬藥,喂藥,輸法力,掖被子,將屋內烤得暖烘烘的,打理溫殆喜歡看的窗戶前的那棵梅花樹。
王昂之與萬淼曾來探望過幾次,問溫殆情況如何了。
秦鴆都一笑而過。
“美人會醒的,只是睡的時間長了。”
人界的這場大雪還在下,整個世界裹上了一層純淨的素白。
十一月二十一日……
清晨,院內的花香飄進了屋內。
平安蜷縮在溫殆的腦袋旁邊打盹。
溫殆睫毛輕顫,眼簾緩挑。
我還沒死啊……
“喵~”
平安察覺到溫殆的動靜,睜開眼蹭了蹭溫殆的腦袋。
“平……安?”
溫殆撐著胳膊坐起來,又忍不住咳嗽一陣。
他使力將平安抱在懷裡,平安在他懷裡撒嬌似的拱著腦袋。
平安開始掉毛了,落了些毛髮在溫殆身上。
溫殆輕手將毛髮捻掉,任由其飄到了地上。
正這時,秦鴆從外頭折了枝梅花進來,見溫殆醒著,手無力地撫著平安毛茸茸的毛髮,指節分明。
秦鴆持著枝梅花,驚喜地喊他:“美人!你醒啦!”
溫殆眼眸晦暗無光,輕瞥了眼秦鴆,連微笑的力氣都沒了。
“……嗯。”
秦鴆坐到床沿,從枝丫中折下了最豔麗的一朵梅花,他將那朵梅花插於溫殆的鬢邊。
“美人在想什麼?”
溫殆不再撫摸平安了,沒了力氣。
平安感覺到溫殆停止了撫摸,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喵喵叫著跑下了地,迅速地躥出了屋內。
溫殆感到懷中一空,愣愣瞌瞌:“我做了……一個夢……”
秦鴆問:“美人做了什麼夢?”
溫殆頓了半晌,輕聲細語道:“我夢到……一個很慘的孩子……”
那個孩子很倒黴,不僅生來帶病,連撫養自已的阿婆死也在了一場瘟疫中,自此成了乞兒,流離失所,被所有人當做過街老鼠一樣厭棄。
後來,那個孩子被騙了,被折磨了整整十年,那是他人生中永遠忘不掉的陰影。
他想藏著這些陰影過一輩子,永遠不展現在任何人面前。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那人就像冬日裡的暖陽,闖進了他的生活中,照耀著他。
那人給了他無限的包容,關心,與愛,無條件對他好。
那人越對他好,他越自卑,他覺得自已配不上對方源源不斷,轟轟烈烈的愛。
能說他不愛那人嗎?不能,他愛的。
他愛得很糾結,他無法全身心的接受那人的愛,那十年的折磨在這,就成了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他不敢去想,再一次相信別人,會不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並非那人不好,恰恰相反,而是他太好了。
好到不可置信,好到不敢接受。
哪怕他嘗試著跨過心裡那道坎,嘗試著在一起了,他也在怕,怕如果那人知道了自已的過往,會不會和其他人一樣,再次欺騙他,拋棄他。
他已經再也經歷不起這樣的挫折了。
與那人在一起一天,他的愧疚便會多一分。
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他明白自已不能在愛中,找到不可能的證據。
再後來……
“這個夢……”
溫殆講到最後,忽然哽咽著停住了。
“還有後半段,但是……我不想講了……”
秦鴆過來輕撫著他瘦弱的背脊:“那就不講了唄。”
他眸光暗了一瞬,聲音也不如先前活絡:“美人,我很心疼這個孩子。”
溫殆微微偏過頭,白髮遮住了他半張臉。
“所以……”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滄桑。
“秦鴆……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