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人界這場連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終於停歇。地上的積雪還未化,厚厚一層。
溫殆坐在窗前,將窗戶推開,一縷暖陽照在他臉上,似是在輕撫。
與平日的光不同,這回的光並不刺眼,而是溫柔舒緩的。不再像以往的光,刺得溫殆眼睛直疼。
但也許是他的眼睛對光的反應不再敏感了。
模糊中,溫殆看到光有了形狀,細細碎碎的無數塵埃在其中飄舞。
溫殆正看的入迷,秦鴆從屋外進來,看見溫殆衣衫單薄地坐在窗前。
他上前將人攬入懷,生怕再凍出別的病來。
溫殆輕嘆:“咳咳……書安……雪停了。”
秦鴆捧著他臉:“太悶了,美人不喜歡,那我帶美人出去走走。”
這些日子,溫殆都未走出過這個屋門,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窗戶外的雪景從日出到日落。
溫殆別過臉,不去看秦鴆。
他氣息極輕,輕咳幾聲。
“我……走不動了。”
自衍生山回來後,他病的越發重了,腿腳也沉重無力,幾乎走不動路,生息在一點點從他身體中抽離。
秦鴆笑笑,施法化出個四輪車來。
“我推著美人走啊。”
他將溫殆抱到上面坐著,在屋中推著走了兩圈。
秦鴆想著溫殆的眼睛見不得光,蹲下身與他平視:“美人,外面有光,我幫你用白綾蒙起來吧?”
溫殆莞爾一笑,搖搖頭:“不要,我可以閉著眼。”
於是他垂下了眼睫,如雪的髮絲隨風飄動。
“那好叭,真是不聽話的美人。”
秦鴆只好作罷,給他披了件絨襖,替他戴好帽兜,便推著他出門了。
噯暖苑地處偏僻,四周僅有那麼幾戶人家。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太陽出來了。幾戶相鄰的人家圍在家門口曬太陽嘮嗑。
正起勁,他們看到那座瓊樓玉宇的噯暖苑中出來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
那少年推著個四輪車,微彎著腰和四輪車上的人耳語。
四輪車上的人披著絨襖,戴著帽兜,臉看不真切,只能看出從帽兜中漏出來的幾縷白髮。
本以為是少年推著行動不便的老父親出門,然而待那少年推著四輪車朝他們過來,幾人才看清坐在四輪車上的人比少年還要年輕幾分,不過渾身散發著一股病氣。
那少年笑著朝他們招招手,又推著四輪車往其他方向去了。
溫殆見秦鴆換了個方向,問道:“書安,你打了招呼,怎麼不過去?”
秦鴆有點委屈:“我怕生啊。”
溫殆忍不住笑了幾聲,又開始咳嗽。
“咳咳……我也怕……”
秦鴆又化出條毯子,蓋在溫殆膝上,又捂了捂溫殆發涼的手。
他道:“我覺得你不怕。”
“……”
溫殆再次別開臉,無聲的沉默。
秦鴆又推著他往別處走。
“喵~”
一聲貓叫傳來,一隻花狸貓突然從某處的雪地竄出去,跳到了溫殆膝上,抖了抖身上的雪。
溫殆驚道:“狸奴?”
溫殆小心翼翼撫上狸奴的腦袋,從上往下給他順毛。
這隻狸奴不怕生,舒服地喵喵叫著,有點話多。
狸奴的毛髮很順,摸著很柔軟,帶著雪的涼氣。
“哎!”秦鴆不樂意了,氣鼓鼓的,“這貓崽子搶我位置,快給我從美人膝上下來!我吃醋啦!”
說著他就上來將狸奴一把抱走。
溫殆淺笑:“書安,你的位置,是我懷裡。”
秦鴆提溜著狸奴的後頸,撇嘴。
“喵~”
狸奴蹬了秦鴆幾腿,爪子撓他袖子。
秦鴆只好放開它:“好醜。”
狸奴跳到地上,踩了一腳雪,留下一個印子,又跳到溫殆膝上。
溫殆輕輕撥了撥狸奴的耳朵,毛茸茸的。
這是賴上他了。
“喵~”
狸奴動了動耳朵,衝他叫了一聲,用爪子撥弄著他手腕上的問怨玩,時不時歪頭睜著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打量他。
溫殆衝它彎眼笑:“書安,我喜歡它。”
秦鴆道:“喜歡就養著怎麼樣?”
溫殆嗯了一聲,用絨襖裹住了狸奴。
狸奴感受到絨襖的溫暖,舒服地趴在了溫殆膝上,伸了伸懶腰,將兩隻爪子窩了起來,蜷縮成小小一團,發出咕嚕聲。
秦鴆重新推著溫殆四處逛,問道:“美人要不給它取個名?”
“名字啊……”溫殆思索一陣,“新年將至,歲歲平安,康健無憂,那就叫……平安怎麼樣?”
秦鴆點頭:“這是個好名字,便宜它了。”
溫殆用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給平安捋著毛:“它不醜。”
“嗯?”
秦鴆反應過來這是在回他原先那句“好醜”
秦鴆附和:“是,它好看。”
溫殆微微側過身子,手肘搭在一側,仰頭看他:“你也好看。”
秦鴆聽了這話,有些得意,推四輪車的步伐都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