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到半夜的時候,宋淮青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
他偏過頭,睡眼惺忪地對上了一張睡顏。
他腦中短暫的空白了一瞬。
這人什麼毛病,怎麼總喜歡半夜跑到他床前?!要嚇死誰?
宋淮青輕輕皺了眉,伸手就要叫醒某人。
指尖行至半空卻又忽的停住了,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也許是那一張睡顏太過於毫無防備,卸去了白日裡的凌厲張揚,唯獨剩下了幾分乖巧恬靜。
蕭方池就這麼趴在床沿睡著,並沒有佔據多少的位置,甚至是跟他還隔了一點距離,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打擾到他。
烏黑濃密的睫毛搭在眼瞼上,眼瞼上有顯而易見的淤青痕跡,用現代話來說叫黑眼圈,不知道是多久沒有好好休息,才留下這麼重的黑眼圈。
呼吸勻稱,睡的正香,應該是難得的好眠。
宋淮青看著看著,忽然就不忍心將人叫醒了。
這般想著,他默默收回了手。
又看了片刻,睏意再次湧上,他翻了身,背對著蕭方池,重新闔上了雙眼。
寢殿裡寂靜無聲。
只有趴著睡得正香的某人睫毛很輕微地顫了顫,嘴角的弧度上揚了少許,然後又重新回到夢裡。
一夜好夢。
天微微亮的時候,鳶尾在外面喚蕭方池。
蕭方池從睡夢中醒過來,第一反應是看師尊,見他還睡得正熟,這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只是這麼趴著睡了一夜,長長的腿一直蜷縮著,這會已經麻了,他乍一動,腿一抽筋差點直直朝著床上的人撲過去。
最終還是他眼疾手快地撐住床柱,才穩住了身體的傾倒之勢。
鳶尾等著自家主上開門,已經是差不多一刻鐘以後了。
她心下有些無語,主上動作還能再慢點嗎?
她還沒開口,就接收到自家主上涼涼的視線。
“聲音那麼大做什麼,吵醒師尊你就自己領罰去吧。”
鳶尾噎住一瞬,反駁道:“……仙尊不是聽不到嗎?”
就算她在外面敲鑼打鼓,仙尊的耳中,怕是半點聲音都沒有吧。
“那也不行,萬一師尊就恢復了呢。”蕭方池合上門,合完轉身將視線落在鳶尾沒有戴著面具的臉上,眯了眯眼,“為什麼不戴面具?”
這個問句裡面的警告意味太強烈,鳶尾瞬間感覺到了危險,她連忙掏出面具戴好。
“…戴了。”
蕭方池再次涼涼地瞥她。
鳶尾自覺理虧,瑟縮了一下,埋著頭生硬地扯開話題:“主上,探子來報,段無名衝擊天境後期失敗,受了不小的內傷,連帶著給他一起護法的幾位長老也被波及了。”
這是個好訊息。
蕭方池早就在暗中盯著幾大宗門了。
也往裡面安插了不少探子,為的就是這種時刻。
“讓我們的探子動手,先把受傷的長老殺了,做隱晦點,還有幾人給我留活口,特別是段無名,別弄死了。”
蕭方池說完,又列了幾人的名字。
這些都是他要留著,慢慢折磨的。
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那些人的嘴臉,要慢慢磨。
蕭方池說著這幾人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莫名的有股滔天的恨意在裡面,儘管一閃而過,但還是被鳶尾敏銳地捕捉到了。
鳶尾感受著主上又散發出來的偏執暴戾氣息,有些心驚。
其實無論多少次,她都會心驚。
主上在面對某些人時,總是會莫名的變得更加嗜血,也會更加殘忍。
其實她心裡有疑惑,按理來說段無名倒是刁難過主上算是有出處,那另外幾人呢,她沒聽說過那幾人怎麼得罪過主上,主上為何會特意留下來?
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呢?
忽的,她眼前拂過一絲風,又急又快,一下就削斷了她幾根頭髮,擦著肌膚而過,火辣辣的。
她駭然抬頭,主上冰冷的眸光裹挾著殺機在她身上一閃而過。
鳶尾猛地跪下:“主上恕罪!”
“下不為例,不要擅自揣測我。”
鳶尾:“我知道了。”
蕭方池這才點點頭:“下去吧。”
鳶尾行了禮,忙不迭失溜了。
……
宋淮青覺得今日蕭方池心情不錯。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連著這幾日蕭方池都不顧他的意願,讓他穿的衣袍都是些顏色濃豔的。
今日卻一反常態,顧著他的喜好,拿了一身月牙色寬袖蓮紋玄袍給他穿。
難道是因為昨晚睡得好?
其實他心裡有些懷疑,那麼高一個人,縮在床邊睡,感覺就很不舒服,怎麼可能睡得好。
但他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看到蕭方池臉上明顯淡了一些的黑眼圈。
蕭方池正在低頭給他掛吊墜,那是一枚暖玉,色澤極好,拿在手裡就是暖和的。
現在天氣轉涼,對宋淮青來說,很實用。
宋淮青盯著蕭方池的發頂,心想這人真是伺候得他妥妥帖帖,比張舟好用多了。
但凡這五年一直在他身邊,師姐也不會老是說他潦草不修邊幅。
想著想著,忽然喉間癢意上來,宋淮青悶悶的咳嗽了幾聲。
蕭方池剛給他掛好暖玉,聽到這咳嗽,連忙轉身給他倒水。
宋淮青咳了會才接過來喝了,不甚在意地說:“不用緊張,老毛病了。”
說完,又悶咳了幾聲。
說是老毛病也不為過,都五年了,也算是老毛病了。
現在天氣轉涼,他的身體會更差,更加畏寒,咳嗽是常有的事,七元湯一日都要喝三次才行。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不是那麼紅潤,透著病殃殃的白,聲線也有些無力,與五年前當真是天上地下。
蕭方池心裡顫了一下,忽然有種抓著師尊逼問當年之事的衝動,他嘴動了動,仗著現在宋淮青聽不到,問了出來:
“師尊,五年前,你做過什麼?”
僅僅是因為重傷未愈妄動了靈力嗎?
他不信。
就算靈力枯竭,不老閣那麼多靈丹妙藥,補不回來嗎?
怎麼可能讓師尊昏迷半年,靈力盡失,喪失五感。
他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但心裡就是有種非常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與他有關。
但是他不想問,因為問了師尊也不會告訴他。
師尊是騙子。
上一世是,這一世也是。
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