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時桉再不能猶豫半分，藍芒炸裂，白袍獵獵作響，眸中殺意凜冽。
慕凡腳踏虛空之劍立在他的身旁。
兩個人御劍飛行，慕凡御劍，嵐時桉不斷用術法阻擋住那撲來的海水，形成一堵堵無形的牆，將那肆意的海水阻擋。
直到兩個人看到站在海浪尖上的二皇子。
他沒有死，但又是死了，有的只是一具軀殼。
他徹底淪為魔物，身體與洪水猛獸相連線，下半身不再是鮫人魚尾，而是漆黑如墨的海水。
二皇子晃了晃身形，面色平淡，“去吧。”
一聲令下，他身後的洪水猛獸宛如得到命令一般，咆哮，猙獰，怒意滾滾。
“公子，他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
慕凡沒有一絲遲疑，手腕輕轉，劍芒吞吐而出，似要割裂那魔物的天雷，手腕間的玉鐲放著光華，照在那如雪的白髮上。
暗夜之中不斷閃爍而出光電，瀕死的慘叫從海水中傳出。
嵐時桉眸光一凝，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海底的魔物太多，憑他們這樣廝殺，是殺不盡的。
他的眸中映出那獵獵作響的白髮，以及他手中翻轉不斷的虛空長劍。
堅毅挺拔的背影，每一次的揮劍都緊緊壓入他的心頭，撕心裂肺的痛。
小凡，我不能陪你出海底了，我要食言了。
海神，終究是逃不過這必死的宿命的。
閉了雙眸，體內不斷匯聚龍之真氣，那股力量，龍神賜予他的力量，在這一刻，盡數突破，為他所用。
慕凡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自下方而來，回眸，便看見已然被藍芒裹住的嵐時桉。
面色蒼白，那一瞬，也彷彿看見了他的小凡，凌厲狠絕的眸子忽而變得柔軟，深藍色的長髮在藍芒中飄蕩，唇瓣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
可是慕凡離他太遠了，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雖然聽不見，卻知道，公子這是打算犧牲自己來護住這海底城。
慕凡想下去，想回到嵐時桉的身旁，忽而肩頭一陣刺痛，猛獸的利爪抓破血肉，霎時血流不止。
他回不去，回不到公子的身邊。
這群魔物纏住他，讓他脫不開身。
嵐時桉皺著眉，看向上方受傷的慕凡，周身散著的壓力越來越巨大，裹著裂石催山的威力。
二皇子必須死，這些魔物必須死！
手背青筋暴起，壓下胸腔翻湧的血腥氣，口中低吟著口語，短刀自袖中滑落，手起刀落刺入心臟。
心臟的刺痛卻讓他心生出些安寧，這樣他的小凡便能安全了。
藍色的血轟然而出，將那藍芒充滿，霎時間，藍芒如漫天風浪，卷向四方。
慕凡只聽見下方傳來爆裂聲，伴隨不斷淒厲的喊叫聲，藍芒堪堪席捲了一整個海底城。
老二他們看著與藍芒一起消散的嵐時桉，不斷髮出刺耳的呼喊聲。
“公子……”
嵐時桉看向那個驚慌無助的人，看他不知所措像個孩子一般的人，忍不住地勾起了唇角，目光繾綣。
慕凡像瘋了一般，衝下去，試圖抓住嵐時桉，可是他的手穿過那具軀體，明明已經觸到那衣袖，卻無法抓住。
“公子……公子……！！！”慕凡嘶吼著，無力地看著不斷在他指尖化成碎片的嵐時桉，裂成了千萬片，每一片都割向他的血肉與靈魂。
“公子……不要……你回來……！！！”
那個不斷碎裂的身影唇瓣微動，順著鹹鹹的海風飄向慕凡的耳旁。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慕凡只覺得渾身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刺骨悲涼。
他聽見公子對他說：我愛你。
風浪的呼嘯聲中，夾雜著軀體碎裂的沉痛，慕凡探出手，雙臂合攏，試圖在感受那涼涼的體溫。
然而只是徒勞。
白袍在藍芒散去之後也化為水汽，騰起凝聚而出一顆顆水珠，滴落在慕凡的面頰，冰涼的淚水混著水珠滑落。
帶走最後一絲力氣。
他跪倒在地，雙臂還抱在胸前，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是他大意了。
他以為可以與那群魔物對抗，以為只要擊退那群魔物，公子便不會死。
可是，他低估了魔物的數量，他終究殺不完的。
雙臂垂落，又狠勁地捶砸在沙礫上。
“嵐時桉，你回來……你欠老子一個承諾，你給老子回來……”
“嵐時桉，你回來，我不怪你，不出海底也沒關係……”
“公子，你回來吧，我別留下我一個人……”
“公子，我怕黑，需要你抱著我睡……”
藍芒所過之處，洪水褪去，露出本來面目，上空結界恢復如初，不見嘶吼的魔物，沒有恐怖的氣息。
深淵臺內的靈也在藍芒拂過之後，面帶笑意的碎裂，融入空氣之中。
安寧，靜謐，清冷。
四海八荒，浩渺宇宙，此刻都仿若消聲一般。
慕凡如同死人一般，跪在地上，手背鮮血直流，面容呆滯，眼神空洞，透著一股子麻木與絕望之色。
公子沒了，沒了公子，自己一個人存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四海八荒，終究再沒有一個如同公子那般在乎自己保護自己的人了。
這四界繁華，也終究是不能同他一起去看了。
胸腔翻湧，喉間冰涼，一口鮮血嘔出。
帶著滿口的鮮血，他忽而痴痴地低笑出生，右手凝聚白芒，虛空之劍自掌心化出，空洞的目光轉而狠厲。
揮劍斬向左手。
不是說會護住公子嗎？不是說會替公子承擔這必死的命運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公子還是死了？
內心咆哮，哭喊，絕望。
涓涓鮮血流出，血淋淋的手掌滾落在一旁，玉鐲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從斷手上跌到沙礫裡。
手腕翻轉，反握劍柄，那浸了冰涼血液的長劍對著胸口刺去。
既然公子不在了，獨留我一人，如何能活下去？
玉鐲發出光華，攔住長劍，近不得一分。
紅衣女子閃身而出，看著打算自我了斷的慕凡，面露不忍，“是我疏忽了。”
她也沒有想到嵐時桉會以這種方式保護這座海底城。
但是她也低估了外頭魔物的力量，若是不以這種方式，這災難的後果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