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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 章 迴環

這一夜,二人聊了許久許久,從就著菜喝酒到一人捧著個酒壺,酒水灑在白玉製成的案臺上,有濃郁的靈氣散發而出。

倘若放在山下,怕是會引來無數順應生命進化本能的生靈,但是這裡是天機峰。

流傳在靈獸圈子內有一個可怕的傳說,靈獸禁地天衍宗,其中的天機峰更是傳說中的萬靈禁地,鳥獸不生。

寧心可以驕傲的說:你要是能在天機峰上找到一隻沒被下鍋的靈獸,這把就算他輸了,當場就可以給你來表演一下合道大能的廚藝。

夜色愈發深沉,珍藏的靈酒早已喝完,看著興致大起的玉玲夕,寧心拿出了前段時間從小老頭那弄來的珍藏。

兩人談天說地,從180年前被女人抱起到現在,近兩百年間兩人發生過無數趣事。

談興大發的玉玲夕不斷的說著寧心早已忘了的糗事,明明都是些自己的黑歷史,回首望去,卻也別有一番趣味。

談著談著,女人談到了自己。

“小子,你知道嗎,我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你啊!憑什麼上天給了你這絕世的天資,憑什麼這世間的上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註定。天機,呵!我不服啊……”

愣愣的看著滿身酒氣淚流滿面的玉玲夕,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寧心就這麼默默的聽著,一杯一杯陪著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

終是煉虛境精心釀造的仙釀,修為不足的玉玲夕在連喝了數壺後倒在了山巔的草面上。

一道由純粹的靈氣組成的小床出現在女人身下,睡夢中的女人不由的晃動兩下,慵懶的翻了個身。

坐在火紅的楓樹頂端,迎著夜間的微風,看著夜幕下那輪狡黠的圓月。

寧心終是做了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在不被小師父察覺的情況下,以天機術推演她的一生。

早在煉虛時,寧心就已經能夠窺探到玉玲夕的命運,但是同為精通天機術的窺探命運之人,那時的寧心沒法在女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窺探女人的一生。

今日跨入合道之境,天地在他眼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曾經在他眼中難以做到的事情如今變得觸手可及。

終是多年來藏在心中的一抹遺憾,哪怕寧心無數次的告訴自己這些都不重要,糾結的內心終是讓他在今晚邁出了這一步。

雙眼化作銀白色,一條條絲線不斷交織,順著一道道同自己有著深刻聯絡的絲線不斷回溯。

寧心難以置信的發現絲線越來越少,同自己相連的那些幾乎佔據了玉玲夕命運的絕大部分。

伴隨著回溯的不斷深入,一抹苦笑自寧心臉上露出。

“原來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敵人啊!真要說一個敵人的話,那這個敵人的名字應該是生活或是曾經的玉玲夕自己……”

遠遠看著熟睡中的小師父,仰頭望著蒼穹上密密麻麻的命運線,自嘲的笑了笑。

“天機術?命運?真是……”

忽的回首過往,寧心情不自禁的想到:倘若放在一百多年前,看著眼前的天機,自己大概會提起劍一陣亂砍。

最後朝著天空豎起手,放下豪言壯志: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著現如今只能苦笑的自己,又看看遠處眼角帶淚的小師父,當真是命運的迴環。

天軒界,一個天資決定上限的世界。

數萬年前,那時的天軒界尚且一片欣欣向榮,每個時代都有天驕譜寫屬於自己的傳說,將自己的名字印在天軒界的最深處。

那是一個繁華的時代,大世之下,天地之間尚有合道真君廣傳道法,印照己身。

更有那渺渺謫仙,打破天地極限,破入大乘,飛昇仙界。

但是或許是輝煌難以永續,又或是前人消耗了太多資源,自最後一個輝煌的時代過去後,天軒界開始走向了一潭死水。

也是自那時起,命運之說開始佔據上風,天衍宗也是於那仙落時代誕生。

萬年間,天地間的靈氣愈發稀薄,氣運愈發稀少,每個人的命運都變得愈發清晰。

在天軒界,一個人誕生之刻,精通天機之道的大能就能推演出他未來的極限,也就是天資的極限。

人與人之間終是不同的,有些人生來就有卓絕的天賦,絕好的家境,站在了修仙界的頂端,充足的資源讓他們的天賦足以兌現。

亦有天資卓絕,家境貧寒的天才被宗門招去,悉心培養,終成宗門一代中流砥柱。

當然,更多的是那生活在天地之間的芸芸眾生,有一點資質,但是不多,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努力看不到未來,放棄心有不甘。

看到過峰頂風景的他們自是不甘心落於泥潭,年幼時父母的鼓勵,師長那努力終會有所成就的教導更是築牢了他們心中的信念。

一頭扎進這深不見底的泥潭之中,拼儘自己的一切,耗盡家中的一切,直到對世界的認知愈發清晰,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身所學是何等的高不成低不就。

看著父母佝僂的身形,他們可能無數次的想要放棄。

但是,幾十年的付出,難以想象的沉沒成本,父母期待的眼神,放棄的話到嘴巴卻終是說不出口。

茫然的扎進內卷的大坑中,不知道未來方向的他們努力學著各種各樣的知識。

從小開始修仙的他們回首望去,終是發現,自己除了修仙竟是什麼都不會,倘若脫離了這最熟悉的環境,他們會顯得無比茫然不知所措。

但是,極限之所以是極限,是因為它幾乎不可能被打破,在這天資決定上限的天軒界,無論你再怎麼努力,你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將自己那不多的天賦給兌現出來而已。

懷揣著美好幻想望著那些站在象牙塔頂端的存在,心中不斷幻想自己也能走到同樣的高度,在這種美好的信念下不斷的努力奮鬥。

時間終是一點點過去,年近40仍在煉氣境打轉的他們,看著家中年邁的父母終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或是接過父母手中的小生意,或是接過父母躬耕的工具,曾經意氣風發的他們終是被現實擊倒,過上了同齡人在數十年前選擇的道路。

至於這一身所學,伴隨著那脫下的白袍,大概早已隨風而散了吧。

他們終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命運當真是一個奇怪的迴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