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四十,飛機準時起飛。
隋穗提早吃了暈機藥,但因為低燒還是有點難受,胸口也悶的喘不過氣。
身旁的小楊一直關注著他的情況,連落地後的行程都沒看。
“隋工?隋工?”
“……嗯。”隋穗裹著毯子睡得昏昏沉沉,聽見有人叫,迷糊中應了聲。
“要不要量一下體溫?”
小楊覺得他狀態有點不對勁,但隋穗沒應她的話,沉睡了過去。
看了他一會兒,發現確實沒什麼不對,小楊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準備行程,順便整理一下商會的重要人員資料。
兩個小時後飛機正要降落的時候,隋穗醒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途中氣流顛簸吵醒的。
現在的天氣算不上好,途中還是遇到了一次顛簸,那個時候隋穗沒醒,過後卻醒了。
這一覺醒來,隋穗難受的更厲害了,闔著眼等著飛機滑行停穩。
“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我們……”
等到廣播再次響起,乘務員已經往商務艙來一一檢查了。
“隋工,該下了。”小楊看著乘務員越走越近,終於出聲喊了要睡不睡的隋穗。
隋穗還會沒應聲,換了片刻才從座椅上起來。
還沒站穩就悶哼一聲,隋穗下意識撐著座椅靠背,小楊趕來的乘務員也忙扶住他。
同時發出不約而同的驚呼:“先生,您沒事兒吧?”
小楊也嚇壞了,看著隋穗臉上滲出的細密的冷汗,瞬間就想到了渠意的交代,一直問隋穗什麼情況。
隋穗也只是暈了一下,撥出來的氣息是熱的,比來時更熱。
他估計自己的情況不大對,緩了一會兒之後,眼前總算能看得清了,推開乘務員和小楊的攙扶。
靠著椅背暗暗試了下自己的力氣,還好,能走。
“多謝,下去吧。”隋穗跟小楊說話。
他自己可能沒感覺,但小楊把他蒼白的臉色看的一清二楚。
她該怎麼跟渠意解釋,隋工一跟渠意分開就病的重了。
下機後有酒店的專車過來接,是主辦方安排的。
這點還是做的很到位。
剛下機,雨就開始下,不要命似的噼裡啪啦打在地上,落在早就積了很深的水,大顆的雨滴落在水坑裡都能泛起大漣漪。
隋穗這班航班就算今天的最後一飛了,接下來的所有航班都因為暴雨天氣延遲或者直接停班。
聽著機場候機廳傳出來的廣播,隋穗也不知道自己運氣好還是不好。
剛落地就遇到暴雨天氣,還是連續下的那種,但偏偏讓他趕到了最後一班。
上了車隋穗就給渠意打了電話過去,報了個平安。
外面雨聲很大,比谷市還要大,但被商務車的降噪玻璃隔在窗外,打電話的聲音也清晰了很多。
那邊渠意好像很忙,不斷有人喊渠醫生,聲音焦急。
但渠意也只是簡單的應了幾聲,繼續問隋穗什麼情況。
隋穗覺得不太好,但現在分隔兩地,他也沒有說,只是說低燒沒退,但身體沒有哪裡很不舒服的地方。
那邊交代了幾句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隋穗腦仁有點疼,想著得趕緊回酒店吃退燒藥。
*
雨季夏汛很難熬過去,到處都在下雨,雨越下越大,今市和景市交接的地方的山區幾乎已經被積了一層的雨水。
和汙水混在一起,地上都淤到走不動,倒了不少房屋,許多居民都失蹤。
“渠醫生,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渠意收了手機轉身往辦公室去。
他剛送隋穗上飛機,就接到了林教授的電話。
渠意不覺得他接收到的是一個很好的任務。
這些實習生都還很小,剛剛大學畢業,小的才二十歲。
要是去那裡支援,照這樣下去,很難說不會遇到意外,萬事都有個預算,渠意不是很放心這些毫無經驗的實習生把自己的命都送出去。
但這些人早先就接到了通知。
渠意還沒回來時,就聚集在他的辦公室裡,說自願去,有些人臉上是興奮,有些是沉重。
總是他的這十二個實習生裡邊沒有一個不願意的。
秀玉村雖然是在市界處,但範圍不小,受災點位也很多。
往那邊去的盤山公路上,已經有人在清理滾落的石子。
將道路清理乾淨後,醫院的車才開進去。
裡邊混亂一片,炎炎夏日,那些村民卻蹲在一處,覺得異常寒冷。
露在外邊的面板滿是雞皮疙瘩。
有些人在哭,有些人面無表情,木然地看著眼前的滂沱大雨,不斷侵蝕路段,不斷將樹沖垮。
漸漸升起的水位,不得不讓他們把帳篷漸漸往山的高處挪。
救護人員都穿著雨衣,在黑天雨幕的天氣下,打著手電筒接收傷員,找尋不見蹤影的村民。
渠意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災害的恐怖,他定在原地看那些努力奔跑的實習生,忽然有些愕然。
那些實習生的眼眶都是紅的,林教授當初教他的時候,說的就是醫生最忌共情,在國外進修時也是這樣。
他做的很好,甚至做到了極致。
除了在隋穗身上出過意外,但渠意在其他人身上一直保持著應有的冷靜和沉著。
幾近冷漠。
像是一個有情感障礙的人,沒辦法共情。
但現在看著這些人,耳邊充斥著村民抽噎的哭泣聲,眼前都是亂成一團糟的村莊,渠意的血液忽然升溫。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在攀升,漸漸將林教授交給他的話蠶食,正要片甲不留。
“渠醫生!又送回來一個!”
“來了!”渠意整理了心思,將透明雨衣的帽子蓋在頭上,一頭衝進雨裡。
*
商會晚上九點開始,隋穗一到酒店,小楊就喊酒店裡的人送了體溫計上來。
38.8了。
果然高燒了。
但隋穗反常的沒有昏睡,額上貼著退燒貼,坐在套房的沙發上看商會成員資料。
小楊倒了熱水過來,把退燒藥遞給隋穗,隋穗接過吞了。
高燒炎症重,再加上天氣潮溼的厲害,隋穗的右手又抬不了了。
疼的刺骨,已經到了一動的就疼的地步。
隋穗臉上慘白,在套房裡的暖黃色燈光下,被平板映著的那張臉,更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