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是偶然，那時只是覺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眼神堅定，我卻不知道他在看著些什麼。

相識是碰巧，與他相見的機會很多，與他交流的機會很多。

但接下來呢，心中的這份感情，也只是偶然的產物嗎？

我知道他只是這裡的過客，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使命，我知道或許在這短暫的相處過後，我們便再也不會相見了。

但和他在一起時看到的笑容，聽到的拌嘴，感受到的歡欣與快樂，絕不是虛假之物。

我和他之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但早在我認識到這一點之前，我便已經先一步迷上他了。

所以他最後的那句話語，才格外刺耳。

什麼叫有個朋友想跟我認識認識，這個意思是要把我推到別人身邊，這個意思是你根本就沒有把我…

但這些瑣事，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

“這還真是悲慘。”

凱看著眼前四分五裂的遺體，抬起頭望向那被懸崖擠成狹長形狀的昏暗天空。

不管是什麼生物，身體變成了這個樣子都絕對無法生還，凱並不打算為其哀悼，在多看了幾眼後，便轉過了身。

“只能從剩下的幾個人身上找突破口了。”

但只邁出了一步，駭人的壓迫感便排山倒海一般將凱吞沒。

“難不成！？”

猛地回過頭，他身後的遺體並沒有什麼變化。

“難道真的壓中了…”

無數裂痕，在鎖鏈之上蔓延。

少女站在懸崖邊，探頭向下望，卻只能看到層層濃霧。

“哦，你原來在這。”

一個男人揹著手走到了玖鸞身後，他的手背上有一道顯眼的疤痕。

“諳彥，你果然在這。”

“我當然在，不然你以為是誰指名你們四個。怎麼，難道你不是為了找我才來的嗎？”

“別自作多情了。”

儘管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玖鸞此刻的表情只有厭惡。

“真是過分啊，我明明那麼專情，那麼中意於你。”

“別說笑了，你不過是另有所求而已。”

玖鸞一邊說一邊緩緩向宮殿內移動，一步步遠離了懸崖。

“你還是趁早放棄，然後跟我一起…”

一陣狂風自谷底席捲而出，她面前的諳彥被那狂風捲走，撞在遠處的柱子上，一時間塵土飛揚。

玖鸞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或者說她的眼睛根本來不及捕捉那個身影。

“吼…竟然還活著…”

諳彥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灰白色的劍，他反手握劍，將劍身靠在胳膊上，靠這種方法才擋下了那一擊，而那作為攻擊來源的，是一把通體漆黑的長戟。

握住長戟的手或者說爪子同樣漆黑，不止如此，諳彥面前這具手持長戟的軀體全身都遍佈著漆黑的紋路，那些紋路就像是膠水一樣將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勉強拼湊在一起。

“不…你果然還是死了…敖毅。”

看著那毫無生氣的面龐，以及雖然看著自己，但早已瞳孔散大無法聚焦的雙眼，諳彥發出了一陣嘲笑。

“吼——！”

像是在反駁諳彥的話，曾被稱為敖毅的身體發出了高聲咆哮。

“是是我知道了，我本來也沒想過多糾纏。”

手腕發力，諳彥趁機彈開了敖毅手中的長戟，緊接著縱身一躍，停在了宮殿高處已經斷裂的石板上。

“看來，可以繼續下去了。”

敖毅抬頭看著諳彥在宮殿殘骸之間跳躍著遠去，並沒有追擊的意思。

“敖毅…你沒事…嗎…”

玖鸞小心翼翼地靠近，但敖毅只是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回應。

猶豫著，顫抖著，玖鸞伸出手，輕輕地觸碰敖毅的胳膊。

只是瞬間，遍佈敖毅全身的黑色紋路連同那散發著腥臭味的長戟一同化作一灘粘稠的液體，鑽進了敖毅體內。

而失去了意識的敖毅，也向玖鸞的方向倒了下去。

“哎…啊！”

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玖鸞跟他一起後仰摔倒在地。

“好疼…”

一隻手揉著後腦勺，玖鸞的另一隻手卻傳來了一陣溫熱。

那是隻有活人才有的溫度。

玖鸞支起身子，跪坐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她將敖毅的身體擺正，並輕輕地將他的頭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手還有些猶豫和畏縮，但終究還是又一次觸控到了他的髮絲。

“對不起，從頭到尾都沒幫上什麼忙。”

“那是我的臺詞。”

自己的月亮手鍊被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送到了眼前。

“抱歉，之前說了那些話，我不祈求你的原諒但是姑且…啊！”

蓄勢待發的中指在敖毅的額頭上留下了一抹紅，緊接著幾滴淚水將那抹紅輕柔地撫平。

“笨蛋…”

“…姑且把我當朋友…啊！”

這次是大腿撤走了，敖毅還在昏昏沉沉狀態的腦袋直接磕到了石板上。

“你果然還是先死著吧。”

玖鸞哼了一聲站起身，邁著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輕靈步伐，先敖毅一步走到了宮殿出口。

“你想讓縈玥他們等多久啊。”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敖毅揉了揉頭，看著不遠處的玖鸞。

他終於又看到了那盈滿笑意的湛藍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