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矜時突然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
他半天說不出話,想不出為什麼會出現這麼糟糕的結局。
上將垂頭摁著自己的太陽穴,最終問出了最急迫的問題。
“他還有救麼?”
“沒有了,哥哥。”沈斯行即便知道這個答案會給上將帶來一定的反應和壓力,但這件事情沒有欺騙的必要,“其實也算一種解脫吧,哥哥。”
上將慢慢轉過目光看沈斯行,最後依舊是點了頭。
沈斯行能看到上將的磁場肉眼可見的變得低落,表情變得嚴肅:“哥哥,我有私心。但我這次確實不知道怎麼選。”
他不能說還好死的是沈知禮,也不能說為什麼聯邦要存在。
他還沒有噁心到這種程度。
“……但是您還好好的,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沈斯行突如其來的話語依舊認真。
上將又點頭。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動作太單調,反應過於平淡,又說:“嗯。”
“那下次不這麼衝動了可以麼?”沈斯行趕時間似的,緊接著開口問。
接著並不意外的得到了上將的沉默。
即便是沈斯行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上將肯定的回答,但他心裡依舊是沉了沉。
“哥哥……”他語氣再沒那麼柔和,帶了點強硬,雖然很少,但是在場兩人都能聽出來的。
傅矜時垂著眼,過了兩分鐘之後才道:“沈斯行。”
沈斯行心裡再次一沉。
果然,傅矜時說:“不要講這些了。”
沈斯行和傅矜時相繼沉默。
“我知道因為什麼。”傅矜時撥出一口氣,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效忠女王嗎。”
沈斯行沒說話。
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分道揚鑣數年,雖然大致理念沒變,但在各自不同的思想邏輯體系下,觀念已經不同了。
沈斯行在乎傅矜時,這是他沒辦法否認也不可能去否認的,他知道即便是自己這種要娛樂不要命的瘋子,也會被影響。
所有的理智都會亂套。
他到現在說不上完全無法理解傅矜時,但能感同身受一點,可這點感同身受和傅矜時的生命安全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換個問題。”傅矜時不喜歡廢話,也不喜歡猜測別人的想法,“你知道為什麼當年我爸要去蟲族嗎。”
沒等回答,他又道:“他會不知道有人想動他麼?”
沈斯行再次沉默。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他認為傅折枝是一個商人,不會做出那種明知會損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傅矜時突然轉過身。
他抬手,抬起沈斯行的下巴,再次喊他:“沈斯行。”
“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當軍人?”
他這話說得無比鄭重,似乎是不適應這麼認真的自我剖析這種感情,但傅矜時還是說了很多話。
說他遇見的壞與好,說值得被守護的世界和公民,說見過惡之後,所以顯得善意更加珍貴。
松顏遇和傅折枝都擔憂傅矜時變得麻木殘忍,但傅矜時偏偏就成長成了和他們設想中相反的樣子。
雖然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是冷冰冰的,可哪裡會有一個冷心冷面的人無數次為了聯邦出生入死,直到坐在上將這個位置上。
雖九死,其猶未悔。
傅矜時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沒再開口。
他只靜靜的看著沈斯行,這次不是要他和自己達成什麼樣的共識。
傅矜時只片刻後開口,問出自己心裡的問題:“知道為什麼了麼?”
“我覺得他們不……”
“配。”傅矜時直接打斷他還沒說出口的話,聲音冷靜又嚴肅,“他們配。”
“他們是百億條生命,如果我一個人的靈魂可以讓他們有喘息的時間,就算再來一次、一百次,我也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照哥哥這麼說……”沈斯行突然抬頭,伸手碰了碰他的側臉,“這一切因我而起,是不是該我去……”
話未說完,傅矜時抬起手掌,食指略微彎曲,在唇邊靠了靠。
“沈斯行,我才是軍人。”
傅矜時能理解沈斯行說出的話,但他並不接受。
太肉麻的話傅矜時說不出口。
只要生活在α星系的非入侵者,都是傅矜時需要保護的物件。
沈斯行也是。
“你沒有義務這麼幹,但這是我的使命。沈斯行。”傅矜時閉了閉眼,輕聲開口,“我也不會讓你那麼幹。
“聯邦的人更需要的是您,哥哥……”
沈斯行的表情明顯不像作假,完全將自己放在了和導致所有事情發生的罪魁禍首的同等位置上。
“你還不懂嗎沈斯行!”
幾乎是整整兩天,靈魂力流失、易感期、資訊素等級提升前的紊亂期讓上將少見的失態,極少的睡眠讓他面對面前這個和自己契合度極高的人再也難以控制好情緒,語氣起伏比哪次都要大。
“你以為這一切只因為你是聯邦的子民麼……”傅矜時伸手把他的手按下。
對情緒控制力已經爐火純青的上將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對勁,深呼吸一口氣。
“……因為我愛你,所以抉擇更加不會改變,你不明白嗎?”
剛想說話的沈斯行瞬間閉上嘴。
“我有我的責任,沈斯行。一切選項裡,所有軍人都會先選擇犧牲自己。”
這是軍人的天性。
他們會保護子民,保護每一個人。
他認識亦或是不認識。
好或者壞。
更別談面前這個人,是他的愛人,命中註定的契合者。
哪怕是任何一個人,傅矜時都不可能要求其犧牲來保全聯邦。
更別談這個人是沈斯行。
他的私心和愛並不衝突。
沈斯行沉默了很久、很久。
“……什麼?”
沈斯行緩緩吐出一口氣:“……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