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平原上停靠著兩艘飛船，外形和樣式大相徑庭。兩人來時開的飛船就在其中，另外一艘在外面看來更加壯觀，很明顯就是後來沈斯行找人安排的。

兩人剛到不遠處，其中一艘飛船就開啟了。

涅然從裡面走出來，朝著三人行了個禮後才打了招呼。

“爸，您和四皇子一艘飛船吧，上面措施更加完善。”沈斯行抬了抬下巴，“正好，您看起來有事要和四皇子講。”

沈知遠沒拒絕，和涅然一起上了飛船。

傅矜時則和沈斯行乘著來時的飛船回去。

一路上其實算不上多順暢，沈斯行身上稍微掛了點彩。

傅矜時剛開啟飛船門，就沉默了片刻，然後迅速開啟通風系統，反手操控著飛船門關上。

沈斯行捏了捏耳垂，聲音竟罕見的帶了一點怪異，咳嗽兩聲後才開口：“抱哥哥走之前透過風的。”

傅矜時看著沈知遠和涅然所在的那艘飛船起飛，沒理沈斯行。

三分鐘後，飛船通風系統執行標誌的藍色亮點熄滅，傅矜時才開啟飛船門，一言不發的坐上去，看上去像是有什麼心事。

沈斯行在身後憋笑憋得難受，但一句話也不敢說。

傅矜時很快坐穩，看了他兩眼，表情徹底恢復正常， 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解決一點事情。”傅矜時平時聲音就沒有什麼玩笑的意思，現在態度更是無比認真。

沈斯行眼皮一跳，乖乖坐到傅矜時旁邊：“哥哥想問什麼？”

“叔……你叔叔。”傅矜時說到一半改口。

在此之前的任何一刻提這件事情都不是耗時間，傅矜時不是什麼耐不住性子的人，知道現在講才是最好的。

沈斯行眼皮一跳，雖然早就知道傅矜時想問什麼，但依舊覺得有些難辦。

並不是這件事情上將有什麼不能知道的，而是沈斯行實在不知道如何表述。

沈斯行自己認為自己語言組織能力不差，但現在著實詞窮。

他問：“哥哥還有其他要問的麼？”

“你回去後發生了什麼。”傅矜時沒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的道。

“好。”沈斯行應，說，“我們先解決第一個。”

說“解決”，其實沈斯行並沒有說話的意思，他調出光屏，操作之後推到了傅矜時面前。

於是傅矜時在沈斯行光屏的蟲族私密論壇中，看到了蟲族第一強者——不，是蟲族前第一強者沈知禮的一生。

小時候的沈知禮並不勇敢，很多認識他或者眼熟他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是一個跟屁蟲。

後來就不知道怎麼了，這人突然開始在所有地方嶄露頭角，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直跟在哥哥沈知遠身後。

傅矜時掃過這條訊息，聯想到沈知遠被蟲族當成神明傀儡的時間，大概能夠明白很多東西。

一個人的能力根本無法支撐其和一個種族公然敵對，所以即便是沈知禮快速成長起來，得到的也並非是忌憚。

直到後來沈知禮代替沈知遠坐到統帥的位置，將所有質疑的聲音堵住，這才有人開始注意到沈知禮。

可當時沈知遠已經不在蟲族了。

他再也受不了折磨，擅自離開蟲族。

這篇圍繞著沈知禮一生來寫的小文章中，並沒有寫出任何沈知禮當時的態度，但傅矜時想，沈知禮肯定是沒有怪沈知遠的。

沈知遠離開了蟲族，克萊斯特翻遍了能到的地方都找不到人，徹底惱羞成怒，安生下來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才將目光轉移到統帥這個位置上的沈知禮身上。

沈知禮是個矛盾的人。

他想保護哥哥的同時，也想守好蟲族的子民。

他待在蟲族統帥位置的這些日子裡，不僅在飛速成長，同時從未愧對過蟲族的子民。

自然，也沒有拒絕過克萊斯特給他分發的一切危險的任務。

在克萊斯特要求他去攻打一個久久不願臣服在蟲族勢力之下的星系時，他毫不猶豫的去了。

後來他卻發現這兩個星系的統治者已經認識很、很久了。

當沈知禮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跑了。

因為這是兩個星系聯手，給他沈知禮佈下的局。

無力感再次襲上心頭，像當時保不住哥哥一樣的，沈知禮面對克萊斯特精心布的局，也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他留不下哥哥，也保不住自己。

後來的事情已經模糊了。

沈知禮也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那群同自己效忠的女王勾結的外星系軍隊將他綁起來，用特殊藥物永久擾亂了他的資訊素，生生砍斷了他象徵著蟲族身份的翅膀，用大大小小的針管往他身上注射各種藥物。

有成癮性的，也有精神控制類的……

太多太多了，沈知禮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經歷了多少這樣的事情了，只知道每當身體變得奄奄一息，呼吸都快要停滯時，他們又無比強勢的將他救回來。

而彼時處在蟲族的克萊斯特聽到星際訊息傳來蟲族統帥死亡的資訊，卻無比平靜的接受了換這個“事實”。

她很快發出悼念通知，在蟲族人小小的光屏上，不到三行的字型，草草略過這位蟲族統帥的死亡。

傅矜時其實打眼一掃就能將整篇文章收入腦海。

可這短短的，不到一千字的文章卻讓傅矜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對，就是恐懼。

——他和沈知禮的職位大差不差，所以傅矜時是能感同身受到沈知禮當時的恐懼和無力的。

這篇文章讓任何人來看都是達不到傅矜時這樣震撼程度的。

每個坐在這個位置的人怕是都能極大程度的共情沈知禮的經歷，因為無論是誰，只要走錯一步路，那便有千千萬萬雙手在身後把你往下拉。

而沈知禮出事是在其他星系，後來又回到了克萊斯特身邊，其中經歷了什麼，傅矜時做不出設想。

估摸著上將看完了，沈斯行收回光屏，立刻開口：“昨晚我趕回去的時候，看到了佩斯的手下。”

“佩斯是蟲族的人，哥哥知道的，蟲族的大祭司。”沈斯行將要點和盤托出，不給上將一點愧疚的餘地，“如果其他靈魂死亡了，會被我同化。”

“而佩斯存在的意義是讓所有索托斯的靈魂合併。”

接下來的話沈斯行沒說。

既然結果有別於被沈斯行同化，那就和被他同化是相反的了。

到時候，這世上恐怕只會有索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