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把手機放到孕婦的耳邊,對她點點頭,意思可以說了。
江煙剛要開口,一股陣痛傳來,她忍著疼倒吸了一口氣,額頭滿是汗水,她輕輕嘶了聲,好像是從胸腔中擠出的話語,孱弱而清晰:
“我,是,江,煙……”想說的太多了,宮縮傳來的陣陣痛,加上想到電話那端之人,愛恨交加,情緒激動,她突然咬著唇緩不過來氣暈了過去。
電話這邊,男子聽到這彷彿用顫音發出的四個字,渾身僵住,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一片空白。
直到他聽到溫馨大喊的聲音,他這才慌忙回神,眼淚急的從眼角滾落:
“煙兒,是煙兒……溫馨,溫馨……”
喊了好幾遍,電話那邊才有人應,溫馨暈乎乎的看著周圍說:“孕婦剛剛被擔架抬走了,我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好好的人突然在她面前暈倒,嚇死她了。雖然都是陌生人,她到底撞了人家,生怕弄成一屍兩命的悲劇。
寧一諾在電話裡急切交待:“溫馨,麻煩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的看著煙兒,我現在就趕過去……”他邊打電話邊急衝衝的往外走。
“在我沒到之前,你一定要寸步不離她好嗎?”
寧一諾一連說了三遍,得到溫馨慎重的保證,這才掛了電話。
接著溫馨又給他發了定位。
寧一諾剛走出辦公室,一身小香風的宋晶媛就迎了上來,她滿面笑容,正準備問寧一諾中午想吃什麼,她提前訂餐,剛到,就見寧一諾從辦公室推門出來,她還挺高興的,覺得兩人真是心有靈犀。
她來找他,他就正好出現了。
“一諾!”她笑著溫柔的喊。
結果這人好像沒聽到她的聲音,沒看到她的人一樣,神色緊崩,步伐又快又急,大步從她面前視若無人的走過。
宋晶媛心裡一緊,有點難過,不過又看得出,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然寧一諾的神色不可能這麼緊張難看。
她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緊張慌亂的寧一諾。
她心裡也挺亂,沒多想的跟了上去。
寧一諾剛出公司大樓,司機開著車已經等在外面了。
他邊開啟車門邊交待:“去康寧醫院,快。”
司機看寧總神色匆忙,也不敢耽誤。
寧一諾正要關車門,車門被人拽住,他抬頭一看是宋晶媛。皺眉問到:
“你怎麼在這裡?”
宋晶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擠上車。
司機望著寧總,心想這車是開還是不開呢。
寧一諾不想耽誤一分一秒的時間,沉聲交待:“快開車。”
一路上他都想著剛剛電話裡聽到的虛弱聲音,煙兒她是出了什麼事嗎?溫馨說是個孕婦,煙兒她懷孕了?
寧一諾算算時間,忽然額頭青筋一震,難道煙兒懷的是他的孩子?
當初母親反對兩人在一起,煙兒性子驕傲,又不願意受氣,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最後就想生個孩子,就想著等兩人有了孩子,母親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也不忍心拆散他們的。
結果煙兒強烈反對未婚先孕,說那樣丟人。
是他偷偷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腳,還把她吃的避孕藥給換成了維C片。
跟做賊一樣的偷偷摸摸半年,煙兒肚子裡依然沒有傳來懷孕的訊息。
後來他做手腳的事暴露了,兩人吵了一架,煙兒一氣之下說了分手,離開了……
當初一顆心巴望著要孩子沒要到,難不成兩人分手後,煙兒意外懷了他的孩子?可這種天大的喜事,煙兒為何不早點告訴他呢。
不過,分手這段時間他也想通了,是他為了母親委屈了煙兒。從今以後,他要活的像個男人,不會讓任何人委屈了他的妻兒。
煙兒,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在心裡無聲吶喊著,我還有好多話沒對你說,你一定要等著我啊。
溫馨擔心楊雪華那邊,但是又答應了寧一諾一直守著孕婦這邊,她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寧暮沉趕到醫院了沒有,楊雪華怎麼樣了……
車子停在醫院大門口,宋晶媛還有些意外的問:“一諾,我們怎麼到醫院了?家裡誰生病了啊。”
寧一諾沒有搭理她,看都沒看她一眼,急匆匆的朝醫院大樓跑去。
溫馨眼巴巴的望著,遠遠看到寧一諾人影來了,總算鬆了一口氣。
寧一諾喘著氣站到溫馨面前,看了一眼亮紅燈的手術室,顧不得喘氣,著急的問溫馨:
“溫馨,情況怎麼樣了?”
“孕婦突然暈倒,缺氧,情況有點危急。她自已本來的意願是順產的,所以剛剛一直在外面等宮口開,現在情況危急,醫生說只能剖腹產了,放心吧,沒什麼大問題。堂哥,你在外面等著,我還有急事,先過去一趟。”
“好,謝謝你啊溫馨。”寧一諾看得出她神色焦急,沒多說什麼。
“沒事,我也是剛巧遇上了。”溫馨匆忙離開之時,和邊上的宋晶媛視線對上,兩人互相沒好感,看見了也裝看不見。
溫馨小跑著往楊雪華那邊趕去。
宋晶媛看這裡是婦產科,聽溫馨剛剛的話,猜測手術室裡現在是個孕婦。
可寧一諾要等哪個孕婦呢。
不會是表姐吧。她突然心裡一驚,又壓下慌亂問:
“一諾,誰在裡面啊。”
“江煙。”寧一諾面色冷沉的吐字。總算趕到了醫院,聽溫馨那樣說完,一顆慌亂的心也穩沉不少。
他現在人也格外冷靜,該說的事早晚要說,趁現在有時間把事情都說個清楚。
他側眼瞟了一下身邊的女子:“你應該聽說過,我有一個女朋友叫江煙,我和她相戀七年,因為我媽的阻撓,所以我們一直沒結婚。”
宋晶媛一向完美的表情有些崩潰了:“可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我們沒有分手,我只是找不到她了,如果我沒猜錯,她肚子裡懷的孩子是我的,她現在正冒著生命危險給我生孩子。晶媛,你是個好女孩兒,所以,我要跟你說實話,從始至終,我的心裡只有江煙。今天她如果折在裡面,我寧一諾一命賠她一命。今天她和孩子好好的從裡面出來,從此我寧一諾一定千百倍的護著她。不管是你,還是我媽,任何人都別想分開我們,這次我不會心慈手軟,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宋晶媛一直以為寧一諾是個好說話的謙謙君子,沒想到他還有這樣堅決狠戾的一面。
他的態度,他的決心,他的誓言……像劍一樣刺痛宋晶媛的心,眼淚滑落滿臉,傷心到腿軟的站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真愛嗎?她做了那麼多還是沒用?
這時手術室的門推開,隨即傳來新生命的啼哭聲,護士在門口大聲喊:
“誰是家屬,誰是家屬?”
寧一諾連忙跑過去:“我是,我是家屬,我是孩子爸爸。”
護士看了一眼英俊氣質不凡的男人說:“孩子平安了,恭喜你,是位千金。”
寧一諾緊張的問:“那孩子媽媽呢!”
護士擺頭:“產婦情況不好,傷口撕裂了,大出血,還在搶救中,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寧一諾腦袋悶的一響,腿軟的扶著牆才能站穩,流著眼淚可憐巴巴的望著人問:
“護士小姐,那我能進去看一眼我妻子嗎?”他生怕見不了她最後一面。
護士見這麼帥的男人哭的也挺可憐的。
“手術室重地,閒人不能進。我把你女兒推出來給你看著!”
寧一諾一想到江煙此刻不知是生是死,兩人還有那麼多的話沒說清楚,他就如斷了腸般難受。
宋晶媛有一個遠房親戚,也是生孩子是大出血沒搶救過來死的。
她一聽護士說江煙在產房裡大出血,面臨生命危險,腦袋也昏了……
又自責又後悔。
她不想要表姐的命,表姐對她那麼好,可是她如今卻成了殺人兇手,如果她沒有設計拆散他們,如果她沒有趁人之危,表姐和寧一諾好好的,身邊有個人照顧,今天可能就好好的順產了。
她做了那麼多有什麼用?寧一諾還不是沒有看她一眼嗎?
她懺悔的用腦袋撞著牆,字字哭泣:“我錯了,我錯了。”
寧一諾見她這樣,拉了她一下問:“你這是幹嘛?”
宋晶媛想到她最近看的書,是一個叫寧安的作者寫的。裡面一正一邪兩位主角個性特別鮮明,一個好人一輩子做好事,最後逼不得已為救家人,做了一件壞事,就被當成大惡人,被百姓當街踩死。
一個惡人做一輩子的壞事,最後就做了一件好事,卻成了救國救民的大英雄,死了還被人稱頌。
看的時候就會覺得,人生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而結局中,書中的道士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那一刻,你想做個好人,你就是個好人。
那一刻,你想做個壞人,你就成了壞人。
人生枉枉都是一步錯,步步錯。但人生也是,什麼時候改錯悔悟都不晚。
一念之間,一念之間。宋晶媛哭著笑了,說的好啊,她就是一念之間生了惡,一念之間生了貪,一念之間沒有控制自已……
她差點要害死了表姐,結果什麼也沒得到。一念之間生了惡,錯的離譜。從此之後,她只想一念之間生善。
她仰頭流著眼淚望著寧一諾懺悔說:“一諾,是我錯了。是我分開了你跟表姐……”
“什麼?”寧一諾不明白的望著她。
宋晶媛涼涼笑著:“我是江煙的表妹啊,江煙是我的表姐。我上初中那年,她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的時候,我遠遠看了一眼,就十分心動羨慕,後來她每次跟我說她的男朋友有多體貼,我就更加羨慕,羨慕到想擁有……”
她抹抹淚望著一臉震驚的男人繼續說:“那天我知道你們吵架了,就仿了我表姐的字,給你寫了絕交分手信。然後又帶話給我表姐,說你看到信一氣之下,再也不想見你了。”
“我表姐當時哭的很傷心,她給你寫的信,是你第一次向她表白時寫的情詩,她其實想找你和好,又拉不下面子,便讓我代寄一封信給你,然後等著你來找她。她說每次你們吵架,都是你先低頭哄她的。”
“我表姐信我,對我的話沒有絲毫懷疑,除了掉淚,大概就是相信你了吧,那段時間,她一直在等你主動找他。可是沒多久,她發現自已懷孕了,她嚇的要死準備要去找你,是我在她耳邊說,女生不能先低頭,不然會慣壞男人,接著我找了一個地方,讓她一個人先住著。我勸她打掉孩子,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打掉孩子,寧願揹著父母偷偷把孩子生下來,也不願拿掉你們的孩子……”
寧一諾不敢想象,他的煙兒一個人受了多少苦,心疼的眼淚忍不住掉落。
他收到那封絕情信之後,一氣之下出國了,等一個月後回國,再也找不到煙兒的資訊。
“我用花言巧語矇騙表姐,讓她一個人懷著身孕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接著我又學她的樣子,學她的喜好,來到你身邊,討好你,討好你的母親,我唯一比她成功的,就是羸得了你母親的喜歡,可是一諾,你從來沒看我一眼。我死心了,現在我只求表姐活過來,是我,對不起她……”
寧一諾看著眼前流淚懺悔的女人,明明年輕單純,怎麼肚子裡裝的東西跟毒蛇汁一樣毒呢。
他可真是慶幸,自已沒碰到她一根手指啊。跟煙兒解釋不清不說,碰了一條毒蛇自已都嫌惡心。
“農夫救蛇這故事,我可是親眼看到了。我懶得理你,如果我的煙兒有事,宋晶媛,你這輩子別想好過。”
寧一諾隱忍的放下狠話,眼前煙兒的性命最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