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煙雲對朗卿若刮目相看，這才緩緩道：

“你將那兩包香粉拿過來給我看看。”

符術立刻回頭，語氣酸酸地朝朗卿若說道：“不用勞煩無涯閣閣主，我符術好歹也是一世神醫，豈能讓別人管我自己徒弟的事兒。”

谷紅煙翻了個白眼，笑道：“切，多少年了，改不了這爭強好勝的老毛病。”

兩個不惑之年的人像個小孩子一般鬥嘴，方枝水等人在一旁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知肚明地默不作聲。

符術將兩包香粉緩緩開啟，輕輕沾上一點在指腹上，放在鼻子下方一嗅。

語氣淡淡地道：“不過就是些尋常人家用的五香罷了，用的是青木香、白芷、桃皮、柏葉、零陵香。”

谷紅煙聽完皺了皺眉頭，用指腹也輕捻了一些送到口鼻處，隨後笑道：

“我看你這神醫是徒有虛名，這裡頭分明還有一味澤蘭葉。”

話音剛落，谷紅煙瞬間臉色大變。

“荒鳶葉...”

朗卿若見她神情大變，不由得心頭一緊。

這香果然有問題。

方枝水連忙問道：

“師父，什麼是荒鳶葉？”

符術搶話在谷紅煙前頭說道：“荒鳶葉，這不是當年我們三人一起研製出來的嗎？難道...”

朗卿若劍眉輕挑，三個人？看來這玄明山是來對了。

谷紅煙凝神注視著眼前兩包香粉，語氣嚴肅的問道：“這香粉從何而來？”

朗卿若道：“這香是枝水房裡點的香薰粉末，當初給枝水診脈，發現她似乎並非從口入服用了帶有毒性的東西，反倒是更像兩種物質相生相剋的作用引起的。”

“沒錯了...”谷紅煙看了一眼朗卿若，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賞之意，彷彿對他的話頗為贊同。

她轉過頭，眼神穿過窗花，思緒飄向遠處，緩緩道：

“兩年前五丫頭上山來，我看出她身體的異樣，像是中了一種名叫瑩花粉的慢性毒藥才導致的症狀。”

“只是我已隱退江湖多年，五丫頭為何中毒，這毒從何而來，其中緣由我不想深究，也不想沾邊，本想隨便尋個理由推辭了去...”

“但五丫頭實在是討我眼緣，我見了她很是喜歡，不忍心看她香消玉殞，便收了她做門下五弟子。”

“這兩年我為五丫頭調養身體，用的便是綠魚石，將綠魚石放置藥浴盆內，讓五丫頭每天在藥浴盆泡上一個時辰，這瑩花粉經年累月地在五丫頭體內堆積，綠魚石藥浴整整泡了三百天，才徹底清除了她體內的瑩花粉毒性。”

方枝水這才恍然大悟，當年師父收了她為徒，只吩咐她每日泡在綠色的藥浴盆裡，從不對她說起別的事情，她只當是一些尋常醫生無法醫治的疑難雜症，卻沒想到那時候她就已經中毒了。

谷紅煙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方枝水，說道：

“但這香粉裡的荒鳶草和綠魚石是這世上相剋之物，一個體內有綠魚石藥性的人若是接觸了一定量的荒鳶草，起初還會如尋常人一般無異樣，但當量達到一定程度，便會堵住人的七竅，立刻吐血暴斃而亡。”

方枝水冷吸一口氣，後怕讓她毛骨悚然，整個人僵硬地杵在原地，徹骨的寒意侵蝕了著她，腦中閃過一幕幕與方月影在充州的快樂的時刻。

她不敢相信，自己視若親人的姐姐，竟然從一開始就想著要了她的命。

當初爹爹將那個流落在外的柳月從尼姑庵尋回方府，他們一家人是何等的開心，不曾想這居然是引狼入室。

爹爹為故友託孤的善舉，卻招來如此後患。

朗卿若察覺到方枝水的異樣，走到方枝水身邊，輕輕地將手搭在她的肩膀。

方枝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本想讓朗卿若不要擔心自己。

可朗卿若彷彿看透了她的故作堅強，反手將方枝水按在了懷裡，輕撫著她的頭，語氣又親又柔地在她耳邊低語：“枝水，別害怕，都過去了。”

朗卿若深吸一口氣，極力剋制自己內心想要將方月影千刀萬剮的衝動，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冽的殺氣，環在方枝水肩上的手緊緊地收緊。

符術緊皺眉頭，忽然開口朝中谷紅煙說道：

“如果沒有猜錯，這瑩花粉的毒定是那個人搞的鬼，這世上除了你和我之外，只有他知道綠魚石與荒鳶草相剋，而這荒鳶草，他又是如何煉製成功的？”

方枝水在朗卿若的安撫下終於緩過神來，尋問符術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谷紅煙嘆了口氣，緩緩道出了當年的一些真相。

二十年前，梅嶺藥王還是符術的師父，梅無極。

梅無極座下共有三名弟子，大弟子沈祀，二弟子符術，三弟子便是方枝水的師父谷紅煙。

三人對岐黃之術皆有天賦。

大弟子沈祀風度翩翩，心思縝密，深得梅無極的真傳。

二弟子符術雖是三人中天賦最高的，但年少輕狂，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天性樂逍遙，只想一騎白馬走天下，遊遍這大好河山，看遍這世間美景。

三弟子谷紅煙，生得極為豔美，又冰雪聰明，對梅無極所傳也是篤學不倦。

沈祀自然是愛慕谷紅煙的，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谷紅煙偏偏喜歡符術。

谷紅煙與符術兩人情投意，大師兄沈祀只能將心中愛意隱忍。

當時谷紅煙正值豆蔻，聰慧過人，對師父梅無極傳授的藥方常常能舉一反三。

所謂是藥三分毒，谷紅煙漸漸地開始迷戀藥性的陰陽兩性。

谷紅煙悟到這世間所有藥材皆亦正亦邪，於是開始鑽研藥材屬性。

廢寢忘食般地的煉化藥材，提煉藥性，轉化藥性。

因天資聰穎，沒過多久，谷紅煙便對藥性的掌控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梅無極一生煉製出無數奇藥，其中一個名叫綠魚石的藥材可解天下之毒。

谷紅煙心想，這綠魚石能解百毒，便是能克百毒，然而世間的藥材皆有正反兩面，萬物相生相剋，綠魚石又怎會沒有相剋之物？

於是又發奮鑽研，某天偶然間，煉製出一種剋制綠魚石的藥材。

谷紅煙喜不自勝，將大師兄沈祀與二師兄符術一同叫了過來，並向他們講解自己如何煉得此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