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初夏的傍晚,紅葉給自己和女兒洗完澡,把桌子搬到了屋前的道地上。待她端上飯菜,見丈夫頂著一頭剛洗過的頭髮走下樓來。紅葉開啟啤酒,給自己和丈夫各倒了一杯。隨著天氣轉暖,兩人每天晚上都要小酌一杯。
一輪明月斜掛在天空,給波光粼粼的水面撒上了一片碎銀。晚風穿過果實累累的葡萄院,吹到小樓前就沒有了力氣,使得蚊子能停留在人們裸露的面板上。儘管腳下點有蚊香,但嗡嗡之聲依然不絕於耳。
明慧放下酒杯,站到菲菲後面,用扇子給她驅趕蚊子。
紅葉笑著搖搖頭。“你太寵她了。”
“想到自己小時候所受的苦難,我覺得再怎麼寵都不為過。”
“菲菲怎麼能和你小時候相比,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可是,我說的也沒錯啊!”明慧發現,一說到這個話題,妻子就變得非常敏感。
就在這時,在安橋的家裡,劉鳳花再次向丈夫提起了那個解不開的疙瘩。
“老頭子,過些天菲菲就要上戶口了,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計劃生育抓得這麼緊,如果菲菲不是明慧所生,於家豈不斷了後。”
“你也不要太糾結,聽說第一個是女兒的可以生二胎,到時候讓兒媳生一個就是了。我們得相信紅葉,不要胡思亂想地給自己找煩惱。”
“若是明慧所生,紅葉怎麼會熬那麼久才寫信給他?兒子心善,又這麼喜歡紅葉,我懷疑小兩口在合起來瞞騙我們。”
“騙也好,瞞也罷,你我不要去說穿它。明慧這麼做總有他的道理。鳳花,兒子吃了那麼多苦,就別再給他添堵了。只要他開心,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它好嗎?”水亮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並不比妻子好受多少。
“能生第二胎只是個傳聞,要是真的,我也不會這麼心煩……”
“俗話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身體好了沒多久,可別再弄出病來,還是聽天由命吧。”
一年後,一個秋天的早上,紅葉忽然對丈夫說:“帶上菲菲,我們得去省城一趟。”
明慧道:“農場這麼多活,不時不節的,去省城幹嗎?”
“我看到一篇報道,說有一種DNA親子鑑定技術,準確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雖然爹媽對緋菲不錯,但我知道,他們一直抱有懷疑。今天,我一定要讓他們消除疑惑,給菲菲一個明明白白的名份,給公婆一個交代,更要給你一個交代──你嘴上不說,但我清楚,你一直是似信非信。我想告訴你,分別後,我沒有和任何男人有過接觸,只是苦於沒有證據證明自己。”
“別這樣好不好,我和爹媽並沒有說你什麼。”明慧清楚,妻子是較上勁了。雖然他們小心翼翼,在她面前閉口不談這方面的話題。但越是這樣,她就表現得越敏感。可他得承認,自己確實一直在似信非信中徘徊。
“來安橋前,我們事先有約,要你善待女兒。你做到了,但我不希望你對她的好是在履行約定。我要你和爹媽發自內心地去愛她!好了,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走。這件事我一天也不想拖下去了。”
明慧道:“也好,反正農場也沒有重要的活,讓爹媽辛苦一下就行了。”四。不然,今天就尷尬了。”說罷,劉鳳花一把拉過孫女,
一週後,鑑定有了結果,確定明慧與菲菲系父女關係。
“老頭子,幸好我一直聽你勸,才沒有對紅葉說三道在她粉嫩的小臉上一陣亂親。
水亮點點頭,幸福的笑容在他古銅色的臉上綻放開來。
:“想租我們家房子和場地的人打電話過來,要我再讓利五千。你看要不要租給他?”
仲秋的一個晚上,二兩小酒下肚,姚水慶對老伴說:“想租我們家房子和場地的人打電話過來,要我再讓利五千。你看要不要租給他?”
“這樣一算,一年要少租一萬兩千塊錢。”許愛玲輕聲說道,自從去過安橋的女兒家後,她就不再是像祥林嫂一樣見了人就倒苦水了,心態也好了許多。
“但加上面館的租金,還多了三萬呢。”
“麵館一年能賺六、七萬你為什麼不說?”
“能賺六七萬不假,但年紀不饒人,每天忙忙碌碌,連休息天也沒有,你難道不覺得累嗎?”
“當然累,但生來命苦,有什麼辦法呢!”
“愛玲,跟著我,讓你受累了!”
女人聽了默默地流下了眼淚。這個冤家,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
“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有條件讓自己過得不那麼累了。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對方提出,合同期三年,租金每年遞增百分之五。”
“房子租掉後,租金也不用收了,除了吃飯睡覺,什麼事沒有,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以後我們住哪裡?”
“去安橋女兒家!愛玲,我好喜歡菲菲,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活得太乏味、太死氣沉沉了點!”
女人不由得眼睛一亮。“我也想菲菲!以前,我以為女兒在騙我們、騙明慧和公婆。誰知,這孩子還真是明慧的。”
“是啊!菲菲是明慧的親女兒,紅葉作風正派,我們心裡也有了底氣,在親家和女婿面前,腰桿子就挺得直!”
“你也別想得太好。女兒女婿倒是一直叫我們過去,但不知道兩位親家願不願意?”
水清道:“明慧父母為人熱情,想必不會反對,等會我打個電話給女婿,讓他去探探口風。”
“我就怕時間長了遭他們嫌。”
“我們就一個女兒,早晚得過去讓他們侍候,不如趁現還能動彈,去幫著搭把手,也好積累點資本。要是幹不動了再去,反而顯得難為情了。”
“倒也是哦。”女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女兒他們也不吃虧。這些年我們積攢了一些錢,加上以後每年的租金收入,等老了兩腿一蹬,還不都是他們的!”
“這麼說你同意了?”
“同意!只是我們騰出來的兩個房間得另加租金。”
“那是自然。”說罷,水清取出手機,撥通了女婿的號碼。
一天後,老丈人收到了女婿回覆。電話那頭,明慧興奮地說:“爹媽歡迎你們過來,還說越快越好!”
離開紅陽,水清夫婦並沒有住在女婿安橋的家,而是看上了農場的二層小樓。
水清喜歡做飯,把自己安頓好以後,就包攬一日三餐。菜是自己種的,雞鴨是自己養的,土雞蛋放開了吃也吃不完;想吃魚了,拿起魚杆去魚塘坐上一會就有了。水清聲稱,一條普通的草魚,他會變換出多種完全不同的口味,清蒸、紅燒、糖醋、蔥油、油炸、酸菜魚……,一週之內絕不重複。
重要的是,除了女兒女婿和妻子,沒有人知道水清那難以啟齒的風流韻事,在安橋,他可以挺起胸膛面對他人!
許愛玲依然閒不住,這裡有幹不完的活,她很忙,也很快樂。肥胖的身體使她很難下蹲,碰巧的是,葡萄園都是站立的活。得益於廣闊的活動空間,只一個月時間,她的體重就輕了十五斤,已過了臨界點的高血壓、高血糖也回到了正常值。
對水清夫婦來說,週末成了他們盛大的節日,隨著外孫女的到來,農場的小樓充滿了歡樂和溫馨。
紅葉說,一週中,菲菲五天屬於爺爺奶奶,兩天屬於外公外婆。
這年秋末,紅葉在安橋買了個鋪面,又做起了服裝生意的老本行。
在安橋,紅葉女裝店是唯一一個晚飯前關門的商鋪。刺耳的捲簾門聲音響過後,是雅馬哈摩托的引擎聲,不一會兒,一個戴著白色頭盔,身穿牛仔褲的少婦駕駛著摩托車風一般地穿過安橋街頭。
她似一道流動的音符,打破了小鎮的寧靜。男人們停下手中的活,用欣賞目光地痴痴地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落日餘暉中,她身披鮮紅的晚霞,那迎風飄逸的長髮、纖細的腰肢和圓潤的臀部讓他們產生了無限的幻想。
這個時候,婆娘們通常會醋意大發。
“看啊,我們家阿寶眼珠子都被人粘去了!”
“寅虎,吃飯了。”隔壁老王的婆娘見丈夫痴痴地站在門口,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便加大了充滿醋意的叫喊。“寅虎,聽到沒有?你是耳朵聾了還是靈魂給勾走了?我就不明白了,門前過去的一隻騷狐狸竟讓你如此失魂落魄!”
紅葉聽不到女人們對自己丈夫的嘲諷,自顧翻越魚鱗石塘,一路向東南方向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