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從心口上取出那塊吊墜。

吊墜上的那顆綠晶石，最初是在那人的眉心上。後來，她在陣法下面見到她時，她的手心便多出了一顆綠晶石，那時的綠晶石還沒有被環繞上利如劍鋒的銀白金屬，顏色也是蔥翠明亮，沒有層層遮攔的霧氣。

爾為利劍，我為心。

在那人說出這句話後，她手中的綠晶石才生出環衛姿態的銀白金屬。

如果這利劍指的是她，那這心是不是就是指蘭草，蘭草的靈魂會不會就沉睡在這塊綠晶石中？

素塵將那吊墜舉起，放到眼睛前，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一直隱在窗後的蟬看著那吊墜中心的綠晶石，眼睛瞬間瞪大。

就是它。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那刻在她腦中的綠晶石近在眼前，讓她不由自主地邁出步伐，向外面奔去。

風拂葉而過，紅豆樹的枝椏搖曳著，在夜色中發出聲響。

她彷彿又看見那個人踮起腳尖，溫柔地摸著她的頭。

“這樣你就能得償所願啦！”

蟬曾有心疾，故而不宜修道，可她心有不甘，尋到了落日山谷。

她本是心懷叵測，可那人依舊溫柔以待。

但那樣溫柔的守護靈，並沒有得到世人溫柔的對待。

那人死時，大火連綿不絕三日，無數的紅豆自紅豆樹上脫落，像是血雨一般，始終流淌在她心中。

樹靈死了，可落日山谷外依舊有無數人渴望食其血肉，得長生之道。明面上，他們是光風霽月的正道人士，暗地裡，卻盡做些苟且之事。

她隱忍數年，調查數年，終於殺盡了當年樹靈一事的謀劃者和參與者。

長階上血流成河，可她不悔。

只是遺憾，此後她的餘生裡再也見不到那個人。

看著飛奔而來的蟬，鬼神差使般，素塵忽然伸手遞出了手中的吊墜:“你要看嗎？”

蟬止下步伐，卻沒有接下那吊墜。

圓潤的綠晶石生出庇護她的利劍，她已經有能保護她的存在了。

她看向素塵。

這就是她選定的人嗎？

她問:“你知道這是哪嗎?翻過這座山，就是淨宗所居的無相山，而無相山的旁邊就是萬魔嶺。再過三年，扶光留下來的封印的力量便會徹底消失，屆時，誰也無法阻擋魔神誕世。你明明有加固封印的力量，為什麼不去加固封印呢？”

為什麼?

因為素塵從未考慮過加固封印。

外界聚集的怨念只會讓萬魔嶺的邪魔越來越強，就算暫時封印了魔神，也無法阻止他源源不斷地汲取外界的怨念化為自已的力量。

只想著拖延，不想著解決，遲早會崩盤，屆時，就真的沒人可以壓制那魔神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那怨念聚集的魔神徹底打散，再將怨念淨化一清。

堵，不如疏。這個道理誰都懂，她懂，蟬也懂。

她只是在試探對方的態度。萬一對方是個陰險小人怎麼辦？雖然她看素塵也不像這樣的人。

“你與其試探我，不如多想想辦法，以我目前的力量，是無法解決那魔神。可三年後我若依舊解決不了那魔神，以後就更解決不了。就算能靠封印拖延一時，也只不過是滅亡的倒計時。”

素塵直接避開了蟬的試探，選擇丟擲了一個新的問題，不過她更好奇其他的事情。

“你對萬魔嶺很熟悉?”

“不熟。”蟬道，“我對落日谷很熟。”

在場之人皆身軀一震，她們可都未曾見過落日山谷。

“你們應該聽說過落日谷的山火，無數的修道人葬身其中，我是唯一逃出來的人。”

素塵也知道落日谷的山火，她甚至親眼見過，可她的記憶里根本沒有蟬的蹤影。也許在她逃離萬魔嶺之前的那些記憶都已經歷篡改，真真假假，自然無從尋覓。

如果蟬真的是從那場山火中逃出，那麼她絕對見過山谷裡的蘭草。

“你見過蘭草?”

提及蘭草，蟬嚴肅的面龐漸漸變得柔和。

“我的心疾就是她治好的。”她的手放在自已的心口上，“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她的面容，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看著她的神情，素塵隱約猜到了她究竟是為誰血洗了修道聯盟。被圍剿而亡的蘭草，如同被圍剿而亡的小花。只是無論是她，還是雲廷，都沒有蟬的血性，能夠孤身一人挑戰當時的修道界的權威。

而古書上之所以沒有記載這段往事，應該也是因為那些修道人自覺屈辱、有損顏面，人為抹去了所有痕跡。

素塵的猜測是正確的。

在血洗修道聯盟時，蟬曾在千人面前挑明的落日山谷的真實面孔，那裡根本沒有什麼樹靈，有的只有眾生的守護靈，是他們人類親手滅掉了自已的守護靈。

那些人的臉上有恐懼，有害怕，有擔憂，唯獨沒有愧意。

對於無私的奉獻者，他們只會心安理得的享受。等一切追悔莫及時，又只會怨恨奉獻者奉獻得太少。

可心生貪念的是他們，心生歹意也是他們，只是那樣的人從不會自省。

那樣卑鄙的面孔看得蟬作嘔，她劍指高堂，以一眼一臂的代價，殺死了那些可惡的面孔。自此遭到了修道界的追剿，躲到了深山裡來。

恨意最濃時，她甚至想讓萬魔嶺直接顛覆眾生，讓天下生靈為蘭草陪葬。可恨意消退時，她又猶豫了，因為蘭草是真的很愛這個世界，直到死前，她也未曾有過一刻後悔與動搖。

“你很討厭那些口蜜腹劍的修道人?”素塵問道，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正好，她心中一直有一個計劃，正需要人來幫她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