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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錯過

那小小的身影住進了奢靡之至的庭院,只等戲唱罷,庭院裡的一切便如流水般被搬走,變成第二個荒涼的小院。

僕人們往來嬉戲,一切歡笑聲皆不與那房中的小小身影相融。

“賀蘭珹……”

素塵想去安慰她,卻再次被一隻手拽回。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過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已在何處,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她看著賀蘭珹,明明是同一張面孔,同一個身體,她卻突然感受到一切是如此的不同。

賀蘭珹不會如此溫順,他的溫順下總是潛藏著偏執和慾望。

溫順只是為了迎合她、討好她的假象。

因為真實的自已不被喜愛,才將假象習以為常,最後變成骨血一樣的存在,連他自已也無法剝離。

討巧逢迎是賀蘭珹從來都無法學會的東西,但是為了素塵,他學會了。

心臟裡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連呼吸也是痠痛的,眼眶中不斷湧起酸澀感。

素塵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這股感覺。

她推開了身旁人的攙扶,沿著記憶裡的路線從一座荒涼的小院走進另一座荒涼的小院。

在她未看見的身後,那個身影呆愣地站在原地,溫順的面孔浮現出失魂落魄的神情,眼底升起淡淡的委屈與偏執。

從賀蘭珹五歲以後,都住在這座小院裡。可能由於這裡太過荒涼,在火勢之下還保留著幾分舊時的模樣。

簷上爬滿了青藤,垂掛在階上,形成一片綠蔭。綠蔭掩映的屋內,依稀可見站著一道身影。

“素塵姑娘,我們果然有緣。”

隔著綠藤,傳來謝望津柔和的聲音。

他覺得有緣,素塵可不這麼覺得,這個人顯然是在守株待兔,不過她也料到了他會如此。

“扶桑王,你不處理內亂,卻逗留在此處,是覺得自已的子民也和你一樣閒嗎?”

回到了客棧後,素塵便向小二打聽了謝望津這個名字。誰知小二手一抖,差點將茶水潑到她身上,她這才知道原來謝望津是當今扶桑王的名諱。

被點破了身份,謝望津沒有絲毫的慌亂。他的手撥開青藤,站在素塵的面前。

“自是因為內亂已平,我才會在此處。”

那張溫潤的臉龐掛著一絲笑意,如同狐狸一般,眼角中偶爾露出一絲精光,總讓人覺得他在算計些什麼。

這樣一個人,素塵是如何都不信他沒有在謀算了什麼利益。

事實上,謝望津的確沒有在謀算利益,他來此地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他的小王后居然趁亂出逃了,等他清理完內亂回宮後,發現一臉尷尬、身穿不合適的女裝坐在寢宮裡的,居然是他的小王后的雙胞胎兄長。

其二是因為專門負責這宅院的人說近日時常撞鬼,有時是坐在樹上摘桑葚的男孩,有時是一雙藏在院子裡的眼睛,有時是一場虛幻的大火,那些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幻象將院子裡鬧得人仰馬翻。

鬧鬼的事情傳出後,霜花緣的故事又風靡起來,吸引了無數人,也吸引來了謝望津。

他可沒有忘記這座宅院是誰曾住過的院落,他曾許諾過待他登上王位,便將這處宅院贈與那人,不過那個人冷漠地拒絕了他,那如寒冰一般的神情與眼前這張溫柔的臉格格不入,卻又出奇的統一。

“素塵姑娘,這裡可什麼都沒有。”

素塵的目光在小院中掃蕩一圈。

這裡的確什麼都沒有。

那些幻象裡有隱匿著命魂的氣息 那是屬於命魂的回憶,誕生獨特人格之處。

“你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在哪?”

“當然。”

謝望津從臺階上走下,經過素塵身邊時,他似笑非笑地掃過素塵和賀蘭珹的臉。

後者明顯生出了敵意。

果然,感情會讓人變成另一副模樣。

八年前,他在內室裡看見突然出現的賀蘭珹時 那人渾身冷意,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

他正接到暗樁密信,昌平侯獨子被暗殺於小妾的肚皮上。

昌平侯,是他的長兄、當今王太子的得力謀士,如同一朝失子,想來對他長兄也是一種痛擊。

真是讓人嘆惋的訊息。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信紙在燭火上被點燃,漸漸地燃燒成灰燼。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風,火光搖了搖,漸漸穩定。

謝望津垂著眼,一動不動。

他這是內室,哪來的風,分明是有人進來的,而他的暗衛居然毫無察覺。

一大摞密信落在他的桌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昌平侯貪汙腐敗的證據。”冷淡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惹來謝望津的驚訝。

他看著這張面孔,怎麼看怎麼陌生。

他隨手抽出幾封密信,瞳孔一震。

這些都是昌平侯和其他官員相互勾結、往來的信件,還有一些還有一些欺男霸女、腐敗昧下的地契。

僅憑這些,足以將昌平侯府斬首謝罪。

“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為母報仇而已。”

昌平侯樹敵無數,有這樣一位仇人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不過,作為利益交換,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謝望津看著那人又抽出一張地契,拍在他的桌子上。

“這個院子裡,有一棵桑葚樹,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它。”

謝望津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對方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件小事。

“這桑葚樹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看著那人頓了頓,寒冰一樣的面孔似是有了融化的跡象,“有人答應我,會來找我,我怕她會找不到我,也怕我會錯過她。”

那樣寒冷的人,卻說出如此柔情的話語,令謝望津難以忘記。

他特意派人打聽了那宅院的事情,約莫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所以聽說了這宅院裡鬧鬼後,便立刻趕了過來。這宅院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走過了,該撞了鬼也都撞完了。

但他覺得那不是撞鬼,是靈魂最初的牽掛,也許是為了那唯一的愛,也許是為了那再也沒在桑葚樹下出現的身影。